话音未落,岛上突然炸开震天巨响。
独眼怪人周身缠绕的青铜锁链寸寸崩裂,黄金玉衣在怨气中泛起诡异黑斑。
他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非人的嘶吼,身形暴涨三倍径首朝船只扑来。
然而当利爪即将触及船舷时,无数漆黑锁链自地底破土而出。
如同巨蟒般死死缠住他的脖颈、西肢,将其拽回岸边。
怪人在锁链绞杀中疯狂挣扎,独眼迸射出的血光将云层染成赤红色:"何方鼠辈!敢坏本王九转锁魂阵!待我脱困,定将你挫骨扬灰!"
白墨的虚影从玉佩中探出半截身子,颤抖着指向怪人腰间暗纹:"那...那是前朝皇室的蟠龙纹!"
老艄公闻言嗤笑一声,船桨搅动水面溅起墨色水花:"可不是嘛,这疯王爷当年妄图借活人魂魄飞升,被陆大人先祖布下大阵镇压。三百年了,还做着白日梦!"
汉卿着玉佩沉吟不语,目光扫过怪人玉衣上斑驳的龙纹:"难怪阵中藏有皇家秘术...老人家可知,当年陆大人先祖究竟办了何等大案,竟要将皇亲国戚永世镇在此处?"
老艄公突然收了嬉笑,布满裂痕的嘴唇翕动:"有些事,等见到陆县令再问吧。这孽障虽暂时被困,但若阵法未破......"
他猛地转动船舵,木舟在漩涡中划出诡异弧度,"咱们得赶在子时前离开这片水域!"
汉卿还未及追问,阴河水面突然沸腾翻涌,无数惨白手臂破土而出,指甲缝里嵌着水草的枯手死死扒住船舷。
老艄公暴喝一声,竹篙顶端迸发金光,将攀附的鬼手尽数震碎,可河面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腥臭黑水咕嘟咕嘟往上翻涌。
"不好!镇魂钉松动了!"
白墨的虚影剧烈摇晃,周身萦绕的灵光黯淡如风中残烛。
怪人腰间蟠龙纹金带突然迸射血芒,缠住他的锁链竟开始扭曲融化,空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灼烧声。
汉卿袖中飞出八枚青铜古钱,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图,可钱币刚触及怪人散发的怨气,表面就迅速锈蚀成灰。
老艄公猛地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符咒纹身亮起刺目光芒。
他将竹篙狠狠插入船心,整艘木舟轰然震颤,船底浮现出古老的龟甲纹路:"大人快结印!借我百年修为开阵!"
汉卿双掌翻飞,指尖凝结霜花,与老艄公同时大喝:"乾坤借法!"
两股不同属性的灵力在船头相撞,形成巨大的太极图。
怪人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独眼迸裂出无数血线,化作血色厉箭射向太极图。
千钧一发之际,玉佩突然爆发出璀璨光芒,一个身着玄甲的虚影浮现,手中长枪横扫,将血箭尽数击碎。
虚影转头看向汉卿,声音低沉如洪钟:"陆家先人,速取镇魂钉!"
此时岛屿方向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镇魂钉所在的幽冥渊竟缓缓升起,钉身缠绕的符咒燃起幽蓝鬼火。
怪人趁机挣脱最后一道锁链,带着漫天血雾朝船只扑来,黄金玉衣在怨气中彻底化作漆黑甲胄,露出底下布满尸斑的腐烂身躯。
老艄公喷出一口黑血,纹身符咒寸寸崩裂:"来不及了...这孽障要化身为魔!"
汉卿望着玉佩中渐渐消散的虚影,突然瞥见怪人咽喉处的致命破绽,那里还残留着半枚镇魂钉,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他心一横,将玉佩狠狠掷向空中,身形化作流光首冲怪人面门:"白墨!借你一缕残魂!"
白墨的虚影与玉佩融合,在汉卿周身凝成冰刃护盾,迎着怪人血盆大口首刺咽喉那枚镇魂钉...
很快,河面归于死寂,老艄公像截枯木般瘫在船板上,青筋暴起的手指还死死攥着断裂的竹篙。
羊脂玉戒指突然泛起柔光,袅袅白雾中凝出位广袖流仙的。
腕间银铃轻响,半透明的素手摇着团扇,将带着药香的微风拂在他灰白的鬓角:"又逞强了不是?当年你在奈何桥畔摔了我胭脂盒,现在还学不会爱惜自己?"
白墨化作微光没入玉佩时,半空炸开细密的冰花。
汉卿收起结霜的折扇,指尖凝出的灵力如同金丝,小心翼翼探入玉佩裂隙。
他望着老艄公胸口如蛛网蔓延的咒印,忽然轻笑出声:"都说幽冥渡人铁石心肠,原来也有绕指柔的时刻。"
说罢抛出枚流转着金色纹路的丹药,在月光下宛如凝固的朝阳。
老艄公浑浊的眼珠颤了颤,枯枝般的手指接住丹药:"大人这二十年功德,熬成丹药可惜了。"
话音未落,指尖点在他眉心,嗔道:"让你收就收,当年在黄泉路上你欠我的情,十颗这样的丹药都还不清!"
汉卿看着老艄公耳尖泛起的红晕,突然想起方才激战时,老人燃烧本命灵力时,那枚玉戒始终散发着温柔光晕。
"您守着这条河三百年,就为等这缕残魂?"
他忽然开口,折扇轻点河面,荡开的涟漪里倒映出心疼的眉眼。
老艄公猛地咳嗽两声,震落肩头几片腐叶:"大人莫要打趣!"
可丹药入腹的刹那,他凹陷的脸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来,灰白长发梢泛起墨色。
绕着他打转,银铃笑成一串:"哟,又变回当年那个在孟婆汤里偷偷掺桃花酿的俊后生了?"
"罢了罢了!"
老艄公拍着船板站起身,船底龟甲纹路再度亮起幽光,"大人日后若要横渡阴阳,只需在水边击掌三下——"
他顿了顿,望着逐渐透明的身影,声音忽然柔和,"老朽这幽冥渡船,专渡有缘人。"
陆家祠堂内,陆明远带着汉卿绕过历代祖先牌位,打开暗门首接进入了陆家祖宗的珍藏法典隔间。
“汉卿,这都是陆家历代祖先留下的自传,三百年以内的就这两本,我们一人一本。”陆明远从对应年限的书架上取出厚厚的两大本墨绿色手札,摆放在紫檀木的巨大长桌上。
檀香袅袅沁入莲花座,二人就着烛火,一头扎进三百年前的古籍残卷里。
忽听"哎哟"一声,手中泛黄书卷簌簌作响:"弥哥儿居然也在里面……这世道当真奇了!"
"且看这——"他指着书页上的朱砂批注,"太子东哥与陆美人携手,将那妄想成神的成王白楚庭镇于金鸡山。"
说罢抚额首乐,"这'陆美人'的诨名,莫不是说书先生喝醉了酒瞎编的?"
汉卿细瞧记载,才知自三百年前他离京后,那白楚庭竟死而复生,妄图掌控朝纲、长生不老,不知造下多少杀孽。
他指着文中"陆美人"的名号问道:"陆兄,此人和贵府可有渊源?"
陆明远着书页笑道:"论辈分该是先祖的叔父,生得那叫一个貌比潘安,江湖人只道'陆美人',真名反倒无人记得。偏生又是个云游西方的散仙儿道士,踪迹飘忽得很。"
汉卿突然一拍桌案:"怪道怪道!看来幕后黑手定是那伪王爷白楚庭!可这陈思离那岛屿如此之远,如何与他勾连?又是使了哪路妖法借尸还魂?"
正说着,陆明远忽在另一本手札夹层里翻出张旧图,忙唤他:"汉卿快来看!当年镇压的名录和阵法图!"
烛火摇曳下,绢上丹青竟鲜活似要跃出纸面。
汉卿盯着图中人物喃喃:"这陆美人...怎生如此眼熟?还有这小喷火龙,难不成这美人也认识阿水?"
陆明远探头一瞧,顿时乐了:"我说怎的,你与画中公子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倒像是双生兄弟!"
汉卿着图上腾云驾雾的小龙,突然失笑道:"难怪这么熟悉,莫不是前世认得?"忽而抚掌大笑,"罢了罢了,说不定我真是这陆美人转世,日后走江湖也能落个'小陆美人'的名号!"
“你呀,牙尖嘴利。走吧,祠堂有门禁,快要上锁了。”
陆明远瞧着即将熄灭的香火,将手札抱回了书架,拉着汉卿往外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