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睁开迷蒙的双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站在床头的徐夏,之后是郑秀英,张兰,再是刚进来的徐老头和还站在门边的徐春生,最后才是同在在床上满脸泪水的徐秋。
“爹娘,爷爷奶奶,秋儿夏儿!”
徐冬的声音很虚弱,还带着点沙哑。他只记得自己在院门口不小心摔倒了,他抬起手拼命的想敲门,可是两天不吃不喝,他己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手最终软绵屋里的落到门柱子上,就这样晕了过去。
再醒来己经躺在西屋的床上,一家人都围在他身边满脸担心的看着他。
听见徐冬喊人,众人连忙答应。
“哎!”
一连好几声哎,众人都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己经天亮了吗?”
他明明记得自己昏过去的时候天是黑的,怎么一睁眼天就亮了?
“没有,冬儿,现在还是晚上,是屋里点了火,你怎么回来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郑秀英满眼泪水的将徐冬的一只手握在掌心里,丝毫不嫌弃上面满是脏污。
“娘,先别问了,大哥应该是饿狠了,先给大哥弄点吃的吧!”徐夏看徐冬这样子,大概是饿晕过去的,赶紧提醒郑秀英。
“对对对,是娘糊涂了,娘这就去给你弄点吃的去。”郑秀英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泪水,赶紧起身去灶屋忙活。
“我去给你帮忙。”张兰浑浊的眼里同样溢满泪水,看着孙儿的惨样心里实在有些受不住,也跟在儿媳身后去帮忙。
“大哥,你还要不要喝点水?”徐夏看着徐冬干裂起皮的嘴唇,关切的询问。
徐冬现在这样的状态,多喝点糖水也是好的,能给身体补充一点能量。
“嗯!”
一听到水,徐冬又觉得喉咙开始发痒,发疼,像是要裂开一样!
徐春生一首守在屋里,听见儿子还要喝水,赶紧又倒了一碗小心的喂给他。
徐冬这时才发现,这水竟然是甜的!
不过,他暂时管不了这个,甜蜜的糖水一入口,就像给干涸的土地浇灌了甘霖,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往下咽,一口气喝完两碗,徐冬才不要了。
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好像又回来了,不再像之前那般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还在镇上,我去码头找你怎么也找不到!”
两碗糖水下肚,徐冬有了说话的力气,满脸委屈的看向徐春生,半大的少年说着说着声音忍不住哽咽,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这是孩子受到委屈之后向父母寻求安慰才有的神情。
徐春生看着向来懂事稳重的大儿子露出这副表情,一颗心疼得几乎要碎掉,脸上也全是愧疚之色。
“冬儿,对不起,爹走得匆忙,都来不及通知你一声。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江师傅让你受委屈了?”
江师傅就是徐冬当学徒的那个泥瓦匠。
“我被师傅赶出来了!我去码头找你,可就是找不到!我身上连一个铜板也没有,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回来了!”
徐冬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也是第一次去县城那样的大地方。然而即便他在县城己经待了好几个月,也只知道去码头的路和出城的路!
“没事没事,回来了更好,你一个人在县里,我们在家也不放心,既然江师傅不愿要你,那咱们也没必要求着他!”
徐老头撑着拐站在床边,连声安慰孙子。这个江师傅是他托关系找的,原想着冬儿能跟着他学些手艺,没想到竟然让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他怎么能做事做得这么绝,冬儿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就这样将孩子赶了出来,还一文钱的路费也不给。
从县城走回来,怎么也要两天的时间,这两天这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怪不得脚上这么多伤,怪不得浑身这么狼狈。
徐老头想想都觉得害怕,万一孙子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春生和秀英,将来又怎么有脸去地下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我可以留下来了吗?不用再去县城了?”徐冬问得小心翼翼,他还以为爷爷会让他回去求师傅,毕竟这是爷爷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才得来的机会。
他不喜欢干泥瓦匠的活,但想到学会了以后就能挣很多银子,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他就一首咬牙坚持着。
可惜这几个月,他干的活也不过是递递瓦片,递递工具,或者搬东西这样的活,压根什么都没学会。
即便这样,他还是被赶了出来!
他跪在师傅家门口哭求,足足跪了好几个时辰,也没能让师傅回心 转意。
只因为师傅又收了一个新学徒,那人时常会带些东西孝敬师傅 ,而他什么都没有,爹爹在的时候,还能偶尔给他送点馒头饼之类的。可是师傅根本看不上这些,还嘲讽他拿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丢人现眼。
徐冬不明白,怎么就丢人现眼了?这可是粮食!他自己都舍不得吃。
终于,在他饿得手软不小心打碎了一块瓦片之后,师傅将他赶了出来!
他见师傅不愿意原谅他,自己身上也没有银子,只能去码头找父亲,可惜他终究也没找到。
那一刻,徐冬忽然有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害怕、无助、绝望的情绪一首伴随着他。
然而他没有地方可去,最后也只能自己摸索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只想着只要家里能给他一口饭吃,给他一个容身之所,让他干再多活他也愿意。
“傻孩子,你说的什么傻话,这里是你家,你当然可以留下来,都怪爷爷不好,爷爷不知道那人会这样对你,否则爷爷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会把你送去给人欺辱!”
徐老头说着,眼里的眼泪就不停的往下掉,心中悔恨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听到这里的徐冬忍不住大哭出声,明明己经算是半个大人,此刻却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我以为,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我饿了好几天,腿都快要走断了!呜呜呜!”
徐冬情绪失控,说话颠三倒西,可依旧让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徐夏的眼泪也再也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灶屋里的郑秀英和张兰听见徐冬委屈的大哭声,再也顾不上锅里的东西,全都跑进了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