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珏入宫前的故事乏善可陈,为了补贴家用,父母将她卖入白家做丫鬟,她自小就跟着白氏,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辉煌。
白氏的祖上为富商,白氏被选入宫后,家族的子弟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在江南一带的名声越发响亮。白氏十分精明,她对宫中的局势摸得十分清楚,一入宫就投靠了皇后,皇后利用她打压贵妃,很快她便被宠幸了。
不久后,她被擢升为美人,凭借出色的手段,从美人做到宠妃,眼见皇后倒了,立刻巴结贵妃,就像最不受待见的三姓家奴,她是一个走到哪儿都招人讨厌却活得最久的人。
白氏在权势登顶的时候,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父亲勾结权臣意图谋逆,需要她在宫中做内应。白氏吓破了胆子,辗转反侧数日,最终还是决定与白氏家族共存亡。
皇上心有九窍,为了防止被刺杀,他每日在不同的寝宫休息,谁也摸不准他的夜宿习惯。白氏已被冷落数日,为了完成父亲交给她的使命,又无法让生面孔入宫,于是她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宫女前去完成刺杀计划。
白珏就是其中之一。
白氏想,夜深人静,皇上酣睡,宫女的刀一落下去,这事就成了。
彼时白珏爱慕十三王爷,原打算凭借姣好的姿色翻身改变命运,没想到竟然被派去刺杀皇上。
白珏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知晓做奴才的第一要义是精明,第二要义为忠诚,她若前去告密,大抵会死在告密的路上。
她在退无可退之时,不得不给王爷写了几首情诗,拼命暗示其怜惜自己,早早将自己娶回王府。
哪怕是做府中的美人,她也甘之如饴。
王爷虽然贪恋美色,可是一提到嫁娶,便不再回复。
刺杀当日,白氏得到线人消息,皇上留宿栖梧宫。线人一直在栖梧宫当差,白珏等人需要在交班时行动。
子夜,各宫的灯火渐渐熄灭,白珏提灯去交班,五个宫女手握利刃入了宫门,绕过伺候皇上的人直抵寝宫。
她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女子,虽然已经进了寝宫,却还是瑟瑟发抖。宫内又宽阔又冷清,皇上与妃子的呼吸声入耳,她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白珏下定决心孤注一掷的时候,一个同行的小宫女忽然哭了起来。她的哭声惊扰了皇上,皇上一睁眼,所有宫女都傻了。
白珏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地,一旁的大宫女咬咬牙冲上去便要刺人,皇上护着贵妃将将挡了一刀,来不及穿衣衫,拔下一旁的剑,一剑刺死了大宫女。
白珏膝盖一软,当即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其余几人见状,纷纷磕头求饶。
白珏的人生在皇上刺死大宫女那一瞬便已宣告结束,她知道自己就算求饶也不可能换来一线生机。
她们被押入大牢,受严刑拷问。
她仍然寄希望于十三王爷,千辛万苦托人送信,等了两日不见回音。白珏知道自己等不了了,她死了,家里人也会遭到连累。
白珏万念俱灰,以泪洗面。不需要多厉害的手段,她便什么都招了,破罐子破摔。
她在牢中遇到了一只奇怪的妖,他没有脸,也没有形体。他悄然入了她的梦,问她愿不愿意将青春美貌赠予他,供它蚕食。
白珏好奇,问:“世上有那么多美人,为什么偏偏找我?”
她将被送到断头台了,即便送他美貌,又能干什么?
“我喜欢的,就是你这种身处绝望的美人。‘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带着极致怨恨的魂魄总是格外美味,相信我,与我在一起不会有坏处。”妖怪蛊惑她。
白珏想,这妖定然是天赐于她的,拯救她于水火,所以她最终同意了。
只是失去青春而已,比起死亡,美貌并不重要。
妖怪又道:“每当夜幕降临时,你会短暂地恢复少女模样,等到日色渐明,你便会老去。”
白珏疑惑地问:“为何会出现这么奇怪的情形?”
妖怪解释道:“夜晚,我需要休息,将脸皮短暂还你,也未尝不可。”
总而言之,妖怪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妖怪将她带出囚笼,他告诉她,他叫晴生,本体为山中的烟气,因为得到仙人点化成了精魅,以蚕食青春为生。但他是一只好妖,与他共生的宿主不会因容颜衰老而死,他将吸收日月精华,供养宿主。
晴生之所以选择她作为宿主,是因为缘分。他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讲求缘分的,所以他完全不考虑其他人了。
晴生还告诉她,他在宫中待了有一段时间了,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白珏。
白珏靠着晴生离开了暗无天日的囚笼,但听闻她的家已经被抄了。她喜欢的妹妹和她厌恶的父母兄弟,都因为这场令天颜震怒的刺杀案被送上了刑场。集市口血流成河,飞蝇漫天。
指使白珏的主人白氏自尽,她的亲族全部被腰斩。
仇人不复存在了。白珏甚为空虚,她总该做点什么,哪怕是找一个报复的对象。
她应该报复皇上吗?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面不改色地面对刺杀,何况他是皇上。她将满腔恨意转移到了无作为的十三王爷身上。
一个糟老婆子如何接近十三王爷?白珏十分苦恼。她向晴生求助,如何才能入王府。
晴生支招,十三王爷好吃懒做,贪玩成性,只要她厨艺精湛,哪怕满脸皱纹又如何?
大厨只收年轻的关门弟子,她一把年纪怕是没人收了。何况,学艺需要打点,她没有银子。她不仅没有钱,还是黑户。
她做了许多斗笠,卖了,赚了一笔钱。凭借这笔钱加上一辆自制的手推车,开始走街串巷卖饼。
她先时对自己外表的变化并无任何触动,能够活着已是幸运。直到某日她经过一个小摊,看到铜镜里形容枯槁的自己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个老太婆了。
就算夜晚她短暂地恢复了容颜,也仿佛是一只躲在地洞里的老鼠,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