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君凝捏着裙摆的手放下,眼中也是意外的震惊,他没有戏耍她,是真的要娶她。
可是!!谁都知道娶她麻烦一大堆,而且她名声也不好,处处都受阻,只要她的事被发现,小命随时会交待。
是啊!他还不知道她的事,以为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
他为何?难道真的是喜爱她?
程君凝可没那么大的脸,觉得谢砚初会因为喜欢她而娶她。
就算他想娶,整个谢家也不会让他娶。
他来下聘,带了这么多的聘礼,说明谢家已经同意。
谢家又为何会同意?
这么短的时间程君凝根本想不出理由,只是呆呆的望着谢砚初,期盼他后面依然能的坚持。
他不知道她已经被赐婚给了柳庭嘉吗?
柳庭嘉一直迷糊着,是隔壁的官员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瞬间瞌睡都没了。
他听到了什么?谢砚初要娶三公主,那他和三公主的婚事呢?
谢砚初难道要抢亲。
那他到底是要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柳庭嘉对朝政并不敏锐,只是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抢走他的婚事,好像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皇上程允弘震怒之下反而不怒,神色平静的对谢砚初道:“谢御史,朕准你休沐三日,但是,谢御史的消息未免也太闭塞了一些。”
谢砚初身量笔直,目光坦然,“皇上,微臣知道此事,但是,皇上答应微臣在先,因此三公主和平定侯府的婚事就不作数。”
那日在现场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三日前,谢砚初请求赐婚时,并未说明是哪位公主。
而他们都自以为是大公主,连皇上都这么认为。
而且,确实是皇上先准许谢砚初回去准备聘礼的。
而后皇上又给大公主和柳庭嘉赐了婚,这么说来,谢御史一点错都没有,还谨遵圣意。
错在皇上会错意,指错婚。
程允弘不怒反笑,大殿前的广场上一片寂静,连风都销声匿迹,只有阳光和着寒冷瑟缩着每一个人。
那望不到尽头的下聘礼,此刻虽红,可是看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不同的触感。
沉默良久后,程允弘开口,“朕准谢御史再重新说一遍,究竟是要娶朕的哪位公主?”
谢砚初声音平静,从容不迫,俊美的容颜不卑不亢,“微臣前来向三公主下聘礼。”
大殿前的广场上再次陷入寂静,气氛肃穆。
谢砚初分明是在向皇上挑战,这不是一场普通婚事,而是势力的归属。
程君凝和谢砚初成婚后,如果二皇子上位,谢家依旧站在二皇子一方,那么没有问题。
关键三公主有一个三皇兄,万一谢砚初扶持三皇子,那二皇子就麻烦了。
皇上如今还健在,谁都不敢预算将来数年后发生的事情。
只能提前把隐患降到最低,而如今事情朝着皇上相反的方向背道而驰。
皇上如何能答应?
就在双方陷入僵局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所有人都看着来者,心里暗暗惊呼,怎么把谢家老祖宗都请了出来!
“谢老祖!”
“天哪!谢老祖驾临。”
大夏的官员都忍不住低呼,这可是国老,扶持了三位君王。
连如今的皇上都是这位谢的老祖宗亲手扶持上位的,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大夏。
几次救大夏于危难,若是没有谢国老的鼎力支持,大夏怕是早已瓦解在历史长河里。
程允弘看清来人,帝王的架势立即低了几分,连忙上前,亲自搀扶,语气尊崇。
“国老,今日怎地劳烦您大驾光临,您也不提前说一声,朕也好去接您。”
说罢,对宫人道:“快去拿太师椅过来,垫上软垫。”
不消片刻,大殿前唯一坐着的人就是谢老祖,皇帝程允弘在侧整理着软垫靠背。
谢老祖手持龙头拐杖,身穿黑色锦缎对襟大袍,头发尽白,浑身威严。
“国老,可还舒适?”皇上低声询问。
谢老祖:“今日前来,主要是这重孙儿的婚事。”
程允弘迟疑了片刻,“国老,谢家一直是朕的倚仗。”
谢老祖:“难道我重孙儿娶了三公主就不是你的倚仗了?”
程允弘眉头紧锁,分外为难,“国老应该知道朕的心意。”
谢老祖:“可是,我重孙儿就是想娶三公主。我谢家娶个媳妇,难不成皇上还要插手吗?”
程允弘只好道:“国老,不是朕非要插手谢家的婚事,而是君凝已经许配给了平定侯府。”
谢老祖眉眼一抬,“那又如何?不是刚赐婚吗?又没成亲,你再去给平定侯府重新赐一个,三公主是我们谢家的。”
程允弘已经为难得不能再为难,“国老,朕如今是一国之君,岂能出尔反尔。”
谢老祖脸色不悦,“确实,如今你是皇上了,金口玉言,那么就由我这个老东西来做这个恶人。”
程允弘知道谢老祖的行事风格,连忙阻止,“老祖!!使不得。”
谢老祖哪里听得进去,“去把三公主和平定侯府的那谁一起叫过来,我来亲自问问。”
程允弘焦头烂额,还不能如何,只得宣他们前来。
谢老祖和皇帝是在低声交谈,只见皇帝脸上五颜六色的,谁也没听清具体谈了什么?
程君凝和柳庭嘉同时被叫上来,和谢砚初并排站着。
程君凝瞧了谢砚初一眼,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窥见一点信息,可那人目光君子,连一点余光都没分给她。
只好端正神色,听着命运的走向。
谢老祖打量着程君凝,再看看自家重孙,不悦的神情都悦了几分,难怪宁愿挨打都要娶三公主。
“三公主。”
程君凝抬起眼帘,脸上洋溢起几分笑意,这可是谢砚初的曾祖,她的父皇都要敬着的人,那她就更应该好好的把握。
“国老安康。”
程君凝神色坦诚,带着少女的娇憨,加上不俗的样貌,添了蜜一样的笑颜,真是很难不讨喜。
谢老祖年纪大了,就喜欢这样的下辈,“我问你,你好好回答。”
“好的,国老,您请说。”依旧是甜甜的一笑,毫无心机,干净又明亮的眼神,比这冬日的阳光还要耀眼几分。
谢老祖越看越满意,看来他重孙的眼光不错,“谢砚初娶你,你可愿意?”
所有人都是胆颤,这国老就是国老,就是这般的直白。
程允弘目光凛冽,视线如同一道刀锋,程君凝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目光里的威胁明晃晃的,程君凝如今可不是小孩子,从大皇兄死后她就明白,哪怕贵为嫡公主。
只要手里没有依靠和权力,那就是灾难。
但凡有一点忤逆,他们就会糟践你。
如今她都被逼到绝境了,嫁进谢家她就能翻盘,如此良机,再大的威胁她都要顶着。
程君凝忽略掉父皇的警告,眼底恢复清明,坚定地点头,“自然是愿意的。”
程婉莞一听,眼底恨不得冒火,真是不要脸,明知道谢砚初是她的,她竟然这么不要脸的回答。
谢老祖满意的点头,“那好,两情相悦,是段好姻缘。”
柳庭嘉觉得有些没脸面,他好歹也是平定侯府的世子,妻子就这么明晃晃的被抢,他不服气:“国老,三公主和下官定了亲。”
谢老祖道:“那又如何?你们平定侯府比得过我们谢家吗?”
柳庭嘉汗颜,这大夏谁比得过谢家啊!“可是,那也不能明抢啊!”
谢老祖扶着龙头拐杖,“就明抢了怎么着,你有本事抢回去啊!”
程君凝憋笑,谢家的老祖宗好可爱啊!比谢砚初那个闷葫芦会怼人。
柳庭嘉抿嘴,竟然无言以对,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祖宗,怎么是个蛮横无理的。
还偏偏没办法,老皇帝都要谦让的老祖宗,他平定侯府能如何?
见柳庭嘉不语,谢老祖道:“娶妻这事,各凭本事,今日我就替我重孙把话丢这,你柳庭嘉也不是没有机会,等你以后位高权重,有实力了,去我们谢家明抢。”
“我们谢家等着你!”
柳庭嘉伸直脖子,吞咽了几下,他这种人对朝政一点兴趣都没有,怎么可能位高权重,这不是鬼扯蛋吗?
今日这颜面看来是丢定了,早知道那日同崔皓珩一样,挨二十板子,也比这样被抢了妻子强。
以后他会被人嗤笑的,不由幽怨的看着程君凝,都怨她,把条件开得那么的好。
这下好了,丢人丢到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程君凝如今有了高枝,自然不会管柳庭嘉的那点不值钱的颜面,而且他那点颜面早就被自已作践没了。
她只是加了一笔而已,对于他那稀碎的名声来说,无伤大雅。
示意别慌,以后补偿他。
柳庭嘉明白程君凝的眼神后,眼底的幽怨才减了几分,“好吧,平定侯府愿意同三公主退亲。”
所有人都不得不折服,果然,国老一出马,连皇上的赐婚都能推掉。
放在其他人的身上,谁敢?
上次崔皓珩不同意赐婚,挨了二十板子,他们谁心里不明白,也只有这两大世家敢如此。
他们敢说半个‘不’字,脑袋就要搬家。
所以权力才是这世上最有效的武器。
眼看婚事就要促成,程婉莞慌乱了,连忙拉了程允弘的衣袖。
悄悄的比划了一个‘二’字。
程允弘自然是明白,沉吟许久:“国老,朕顺了国老的意,国老可否顺一次朕的意?”
谢老祖:“你说来听听。”
程允弘踌躇着,低声请求,“朕愿意两颗明珠一起送给谢家。”
此言一出,谢老祖的神色都变了,跺了跺手里的龙头拐杖,“胡闹,皇上的女儿金枝玉叶,怎可如此作贱!再说我们谢家可没有娶多妻的规矩。”
谢家规矩森严,谢家男儿的院子里连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一律小厮,那些通房妾室在谢家都是禁止的。
程允弘立刻收敛,此拐杖‘上打昏君,下打奸佞’,是先皇赐予谢家的尊荣。
谢老祖脾气上来了,还真有可能拿着龙头拐杖打他。
谢砚初是有备而来,把谢老祖都搬了出来,看来这婚是非成不可。
不由微愠,“国老,您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朕,朕已经让步到如此?”
谢老祖身体向后意靠,神色悠闲,“那又如何?我们谢家忠心的是这片土地,谁当皇帝都行。”
“皇上要是觉得受委屈了,那行,以后就走着瞧。”
谢老祖龙头拐杖一敲,就要起身。
皇帝连忙躬身,留住谢老祖,“国老,您又闹脾气了不是。朕何时说过受委屈了,就是想多送一颗明珠到谢家。”
谢老祖斜睨着他,“皇上要这么说,那只能委屈另外一颗明珠落到旁支那里。”
“谢家的少主可不能违反家规,不然就要剥夺未来的家主身份。”
“没有了谢家的家主身份,皇上觉得还能送两颗明珠吗?”
他的大公主岂能嫁到谢家的旁支,没有了家主的身份,那又有何用?
程允弘已经黔驴技穷,谢老祖是来明的,谢砚初是来暗的,搬来谢家老祖,还堵死了所有的路,
这谢家的一对活宝,他真是没有了办法。
就在程允弘已经没有了脾气之际,程婉莞突然走出来,站到谢砚初的身边。
对着谢老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
程婉莞这是把身份压得极低,以她公主的身份,这天下没有几人能让她行礼。
可是在国老跟前,这礼不光要行,还要姿态端庄,恭敬诚心。
“老祖宗,晚辈是程婉莞,是程君凝的长姐。”
谢老祖瞧着这位大公主,想起她剽窃诗词一事,虽然皇帝为了维护她的名誉,把事情捂得严严实实,几乎淡忘。
可是哪能瞒得过所有人。
行为不端就是不端,掩饰就能粉饰太平吗?
见老祖宗不说话,程婉莞有几分没脸面,可是,等会会有人比她更为没有脸面。
“老祖宗,有些话晚辈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我不爱听?”谢老祖识人多少年,眼皮子一掀,就知道来人心里憋着什么。
程婉莞一噎,没想到谢老祖是这样的性子,比程君凝还肆无忌惮。
可是,她不讲又不行,只好委屈道:“是关于三妹妹的,老祖宗也不听吗?不听以后一定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