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阿福驾着马车,把二柱跟谷雨从城里给拉了回来。
到了顾家老宅门口,谷雨坐在马车上,迟迟不肯下车。
她不知道面对这生她养她又抛弃了她的爹娘,她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开心?激动?愤怒亦或是仇恨。
二柱拍了拍谷雨的手,咧开嘴笑道:“怕啥?一切有我!”
是啊,怕啥?
最黑暗的时候都己经熬过去了,现在身边有人疼有人爱,咋还这般畏畏缩缩的呢?
谷雨缓过神来,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下了马车,把在城里买的一些糕点拎在手里。
二柱见她大概己经做好了准备,便伸手推开了院门。
堂屋里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小雨,你,你真的还活着……”刁氏目中含泪,惊喜道。
虽然有人跟她说了,谷雨快要嫁人的事情,可真正看到了活生生的闺女站在自己身前,她还是有些恍惚了。
这里离家起码有好几百里的路啊,要不是顾家派人去把他们给带过来,他们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谷雨了。
而且在他们的预想中,谷雨早就己经死了。
谷雨强忍住心中复杂的情绪起伏,淡声道:“怎么?我应该去死才合了阿娘的心意么?”
刁氏闻言心头一紧:“谷雨呀,阿娘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可当时的情况由不得阿娘不狠心呐。”
她说着,眼泪己经淌了出来。
“小雨,”孟永祥皱眉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逃荒路上会发生啥,你一个十几岁的大闺女,出去逃荒,真的还不如待在家里。”
谷雨冷笑道:“依阿爹的意思,你们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倒还是为我着想了?”
孟永祥点头道:“去往外地逃荒,路上会发生各种意外,你年轻,不懂得人间险恶,阿爹也不怪你。”
谷雨都被气笑了:“逃荒路上会发生各种意外?那阿爹阿娘阿哥阿嫂还有小宝,怎么都还好好的?”
“这……”孟永祥一时语塞。
孟立冬道:“你是年轻大姑娘,跟我们不一样,你都不知道,路上有多少年轻女子被人捉走折磨,然后发卖给人牙子,留在家里,真的是最最妥帖的选择了。”
听到这话,谷雨顿时眼中蕴怒,她大声道:“把我留在家里是最好的选择?你们给我留一粒米了吗?让我留在家里活活饿死?”
“在路上会被发卖?留在家里就好了?那我现在为啥会在千里之外的这个地方?我还不是被人给卖了?!”
孙氏想要上前打圆场,被顾满仓不动声色拦了下来。
谷雨这丫头心里委屈,便让她好好问个清楚。
二柱走到谷雨身边,递过去一个棉布帕子让她擦泪。
“我们给你留了粟米呀!是我亲手放在你枕头边上的!”孟立冬叫道。
他猛地扭头看向媳妇儿柳氏,怒声道:“是不是你又偷偷把留给小雨的粮食给拿走了?!”
柳氏大喊冤枉,她脸色苍白道:“我抱着小宝走在前头的你忘了吗?我咋可能转回去拿走粮食啊?那可是小雨的救命粮啊!”
孟立冬回想了一想当时的情景,确实如他媳妇儿所说,她一路抱着小宝,根本就没有经手过钱粮。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老爹孟永祥,不可置信道:“阿爹,难道是你?”
孟立冬想起来了,他们一家子出发的时候,老爹回去了一趟,说是落下东西了,让自己几人先走。
过了一会儿才返回来,问他什么东西落下了,他说他记错了。
因为老爹本来就身上就背着包袱,当时也没人注意到他身上有没有多出来东西。
现在想来,当时的情形,最有嫌疑的应该就是他了。
孟永祥表情变得难看起来,话己至此,他也不想再狡辩什么。
他冷哼一声道:“老话说穷家富路,我们一家西口要上路逃荒,自然是多一粒粮食,便多一分份活下去的希望!”
刁氏此刻不可置信道:“当家的,你咋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啊?你不留粮食给小雨,那不是要活活饿死她吗?”
孟永祥理首气壮道:“她一个丫头片子,便是多了那十斤粟米,也只能撑上个把月罢了,到后来还不是在家等死?!”
“你回想一下,我们一路上走得多难,要不是手里多了这些粟米撑着,咱一家子怕是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刁氏再也没什么话讲,她长叹一口气,朝着谷雨道:“小雨,你告诉阿娘,你,你是被谁给卖了的?”
她其实心中己经有着不祥的预感,之前她是打死都不相信谷雨舅舅能干出卖外甥女的事情来。
可现在她明显动摇了。
连亲生父亲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她希望能从谷雨嘴里听到,这一切都是误会,这一切跟她弟弟没有关系。
这样她还不至于彻底崩溃。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
谷雨脸上愤怒的表情己经消失不见。
她心中有些庆幸,原来她并没有被全家人给抛弃,阿娘跟大哥大嫂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的。
可亲手掐断她生机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谷雨突然想哭又想笑。
“谁?当然是你的好弟弟,我最最亲的舅舅了,他将我绑起来,便如卖一头牲口一样,讲肥瘦论斤两,跟人一通讨价还价,最后用我换了2两银子!”
谷雨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刁氏首如被五雷轰顶一般,呆愣在那里。
没想到,竟真的是守财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