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柳白揉揉酸胀的眼睛,从一堆堆账本中抬起头来,“这个吧?”
岑殁:“随弭。是她。看来她走的时候给她的那笔钱用到这里来了。”
陈老板打着哈欠:“二位找到了就好。那这本你们要拿走吗?”
柳白忙摆摆手:“不,不用。麻烦您了。”
陈老板:“哪里的话,这都是应该的。那我可把这些收回来了。”
“等一下。”柳白拿出一枚铜钱,“夹在这,万一还有什么需要的,彼此都方便。”
陈老板点点头,深以为是。
离开铺子,抬头便见星月交辉。
长风推开埃尘,沁满凉意,困倦被扫除不少。
岑殁:“现在什么时辰了?”
柳白:“子时了吧。”
岑殁:“那可得小心些,别被巡夜的带走了。”
柳白这时倒想起梁衷来了:“梁大人怎么也没回来?他不该如此不讲义气才是。”
正说话间,一道身影飞速从他们眼前窜过,在地上划出一段才停下脚步。
柳白和岑殁忙躲在烛台后,悄悄看去。
那人喘着粗气,跑到香粉铺门口,抬手就要捶门。
“梁大人?”柳白和岑殁面面相觑。
梁衷循声看向他们:“还在这,赶上了。快快快跟我来。”
梁衷气都没喘匀就拉着两人狂奔。
柳白跌跌撞撞地试图跟上他:“梁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去见个人,她有珠钗!”
“什么?!”
……
亥时一刻。
玊之平昏昏沉沉,从内到外的眩晕感让她忍不住想吐。
“姑娘醒了。”方重准拿来铜镜,“姑娘请看。”
铜镜中的那张脸无比熟悉,铜镜旁,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随弭瞥了眼镜子,又盯着抚摸着崭新容颜的玊之平:“怎么样?”
玊之平看到自己绽开笑容:“很好。谢谢你。你们可以走了。”
方重准当即离去,随弭在他走后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
随弭掀开盖着的绢帕:“好看吗?”
玊之平拿起珠钗,细细端详:“好看。”
她温润的珍珠:“好东西。”
随即又将它放了回去。
“不是说好看吗?”
玊之平冷笑:“你会那么好心?”
随弭悻悻道:“你都日日要对着我的脸了,我还以为起码你不讨厌我呢。”
玊之平:“我是喜欢你这张脸。长得好看,而且,没有多少人认得。你躲躲藏藏,但我光明正大,等过一阵子,人们看到这张脸,只会想到我。也不枉我这些年深居简出。”
随弭看着她:“你说,看着一模一样的脸,会不会觉得是另一个自己呢?”
玊之平表情阴沉:“你想说什么?别拿你那倒霉的人生和我相提并论,晦气。”
随弭也不气,拿起珠钗,绕到她身后。
二人一面显于铜镜之上。
“我一首都很想和平常人一样,穿喜欢的衣服,戴喜欢的头饰,不用担心有人为我注目,不用刻意隐藏自己。不用活得像个影子。恭喜你。”她轻轻将珠钗簪在玊之平的发髻上,“虽然我看不到了,但还是希望你能戴着它,一个时辰就可以,不喜欢的话可以去街西柳家的铺子里,只要说这珠钗有瑕疵,他们就会把银子赔你。”
随弭深深看了镜中那头戴珠钗的人儿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回头。
……
“玊之平,这家玉石铺子的主人,几乎从不出门,今年二十又一。”梁衷以惊人的速度稳住气息,凛然质问,“这根珠钗,哪来的?”
玊之平脑子混沌,她一觉醒来,还没来得及多看看自己的新容颜,就被官府的人找上了。
她本来胸有成竹,却被来人一句珠钗哪来的噎住。
玊之平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一根珠钗而己,有什么值得他质问的?
“说!”
她如愿以偿获得了随弭的脸,此时的她己经不愿和随弭鱼死网破。
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和随弭有牵扯。
玊之平被吓得一抖:“是……是柳家的商铺里买的。就在街西。我没偷没抢,一根珠钗而己,有什么不能戴?你想干什么?”
岑殁一首盯着她的脸,这样她心里发毛。
“这东西是你买的?倒是坦率。那你应该准备好怎么跟我们交代自己都做过什么了吧?”梁衷瞪着她,厉声道。
“一根珠钗而己,你想让我说什么?不过是……是……欲加之罪。”
没等梁衷再开口,岑殁想起来了她的熟悉之处:“玊姑娘,你能把头发像这样拢起来吗?”
玊之平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将头发拢了起来。
岑殁眉头微蹙:“再这样,装作拿着一个桶。”
玊之平更懵了,她疑惑地照做。
“我见过她。”岑殁在玊之平紧张心虚的视线中回忆道,“在分衿院出事的时候,最晚走的那个人。”
梁衷:“果然是你。”
玊之平顿时慌了:“不是我,我不长这样的,我是在今天才有了这张脸,就一个时辰前,这脸不是我的!”
梁衷:“不是你的?那珠钗呢?你刚才可是亲口说了珠钗是你买的。你还说出了是在哪买的。”
玊之平摇摇头:“不,不是。不是我买的。是她,不是我。”
梁衷:“她?她是谁?”
玊之平:“随弭!我的……我这张脸也是她的,真的。她找了一个姓方的大夫,可以帮我换张脸。”
梁衷:“你们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找人给你换张脸,还换的是她的脸,而且就在我们来之前一个时辰换好?她一个大户人家,久不出门的夫人的贴身侍女,刚离开没有几天,上哪找的人?”
玊之平一时答不上来,如果她说明自己和随弭的关系,势必会被捕,而且若是他们没有找到随弭,自己就逃不脱罪名。
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梁衷:“怎么?没想到有这个问题吗?”
玊之平:“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阿三,阿三!我这么多年一首都在这里,我不是谁的侍女,我也没有妹妹,他知道的。还有,还有今天随弭带着那个大夫过来,阿三也都知道的,他能为我作证的。”
玊之平急切地看着阿三,几乎要哭出来。
“小人可以作证,她……”阿三跪在地上,手颤抖着抬起,指向玊之平,“她就是随弭。她抢了我的店铺,还请大人为我作主。”
大滴大滴的汗水滚落,阿三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玊之平不可置信道:“你胡说!你为什么要帮着她撒谎?你忘了流落街头的时候是谁收留你,给了你一口饭吃吗?要是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吗?“
她的动作被岑殁拦下:“玊姑娘,稍安勿躁。你这样打骂他,他只会更不愿意为你作证。”
“你放开我!我是被冤枉的!是他诬陷我,和随弭一起诬陷我!”
“小人没有!”
柳白:“你们先别吵了。玊姑娘方才说有位大夫一个时辰前才帮你换上这张脸,那他应该还没走远,玊姑娘能否帮我们找到他,若是真有这个人,玊姑娘的话也算有了几分可信。”
玊之平知道现在和阿三吵也没什么意义,她剜了阿三一眼:“他姓方。我本来是想要京城的大夫帮我换脸的。起初我也不信他,不过,他医术确实不错。”
玊之平按了按自己的脸,有些不甘但还是肯定了方重准的医术。
“方家也是行医世家,要说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足为怪。”岑殁点点头。
“这么厉害吗?我从未听周妖提起过。”
“既是同行,说不好会有矛盾,不提也是情有可原。”岑殁补充道,“方家的人世代都在清川行医,就算是出门,也不会在外久留。我们在去清川的路上应该能碰到他。”
“前提是,他真的来了。”梁衷睨了玊之平一眼,“在找到他之前,你得先去衙门喝口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