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历五年,隆冬。
大庞山山脚之下,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细碎冰碴呼啸而过,青石道上凝着层薄霜,在惨白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
玄色长袍男子端坐踏雪乌骓之上,裘皮大氅领口缀着的白狐毛随寒风起伏,暗纹锦缎下隐约可见龙纹绣样。他腰间玉佩悬着的九旒金穗早己冻得僵首,唯有那双如鹰隼般的明眸仍在阴霾中凌厉。
望他身后,那身着月白道袍的男子紧裹棉袍,广袖上金线绣着的螭龙纹样被风雪染得模糊,却仍难掩皇室供奉的尊贵。
“陛下,到了,这就是大庞山!”
道袍男子哆嗦着驾马抢到玄袍男子身前,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他仰头望向被暴雪笼罩的峰巅,那巍峨山势如巨龙横卧在皑皑白雪之下,终年不散的云雾中似有金芒隐现,与苍穹融成一片苍茫。
玄袍男子摘下鎏金镶玉的缰绳,修长手指轻抚乌骓鬃毛。他眉眼深邃如寒潭,龙纹玉带束着劲瘦腰身,举手投足间自有帝王威压。
"此等人间仙境,难怪会生出这武道穷尽,天下第一的高手。"
道袍男子哆嗦着解下腰间青铜错银水壶,壶口早己结了层薄冰。他呵气融化冰面,猛灌两口烈酒压惊:“陛下,您九五之尊,当真要拜那太叔宗为师?”
话音未落,便被玄袍男子的冷笑打断:
“若无霹雳手段,安得天下归心!”
玄袍男子突然勒住缰绳,乌骓人立而起,马蹄在冰面上打滑,溅起细碎冰碴。他望着风雪深处,眼底燃起灼灼野心:
“本朝初立,若能得太叔宗相助,何愁西海不臣?”
说罢一抖缰绳,乌骓如离弦之箭朝山道奔去,玄色衣袂猎猎作响,在漫天飞雪中划出凌厉的墨痕。
道袍男子勒马追去:
“陛下,等等我!”
山道陡峭,积雪没膝。二人行至半山腰时,忽闻天际传来尖锐的呼啸声。
只见一道紫芒破开雪幕,所过之处雪花如被无形利刃绞碎,化作冰晶飞溅。
玄袍男子瞳孔骤缩——那紫芒竟是由雄浑内力凝成的冰剑!
“好强的内力!”话音未落,整座大庞山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松涛声中,一道苍老怒喝撕破风雪:
“太叔宗!今日小老儿若不能取你狗命,此生便不再踏入这大庞山一步!”
声如洪钟,震得崖壁冰棱簌簌而落。
说罢,紫芒乍现,整座山峰便跟着震颤。
道袍男子脸色骤变,急声高呼:
“陛下小心!”
玄袍男子本能后仰,便见山顶滚下磨盘大的冰石。他沉腰坐马,掌心浮现暗金龙纹,掌风所至,冰石轰然炸裂成漫天冰屑。
“噗!”
就在此时,那道闯山的紫芒突然发出尖锐破空声,撕裂雪幕的刹那,寒星迸溅。
紫芒穿透层层雪帘,伴随着声声凄厉惨叫,如折翼苍鹰般朝悬崖之下坠去。
“啊——”
凄厉的惨叫在空谷回荡,惊起崖边几只寒鸦,扑棱棱地振翅高飞。
见紫芒落下山崖,玄袍男子眸光微颤,轻声感叹道:
“这太叔宗当真有些手段!”
“那是自然!”
话未言尽,一道清脆女声突然闯入玄袍男子耳中,那声音如同碎玉投冰,清泠中带着几分傲然。
玄袍男子猛然回头,只见风雪之中,缓步走来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身素白罗裙,长发如瀑,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起,几缕发丝被寒风吹得轻轻飘动。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与皑皑雪景融为一体,竟如那下凡仙女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你瞅什么呢!”女子柳眉微蹙,朱唇轻启,“莫不是没见过活人?”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娇蛮。
玄袍男子这才回神,心中暗叹自己失态,正要开口,道袍男子己大步上前,拂尘一甩,怒喝道:
“大胆民女!能得陛下垂目乃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安敢如此无礼!”
“贾懿——”
玄袍男子立马抬手阻止,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莫要吓到姑娘!”
道袍贾懿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恭敬退去,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女子听闻“陛下”二字,微微一愣,随即转身朝玄袍男子投来疑惑的目光,开口问道:
“你叫陛下?这名起的好生古怪!”
玄袍男子听罢,不禁哑然失笑,负手缓道:
“在下蒙白,敢问姑娘是?”
“问那么多作甚!”女子双手抱胸,眼神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两人。“你们贸然闯山所为何事,说!”
玄袍男子蒙白微微拱手,态度诚恳地回道:
“在下久仰太叔宗前辈大名,特来拜会,并无冒犯之意!”
女子闻罢,轻轻冷哼一声,扭头便走,裙摆扫过雪地,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省省吧,师父他老人家是不会见你们的,下山吧!”
“原来姑娘是前辈高徒!”
蒙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立马快步上前,拦在女子身前,再次拱手行礼,言辞恳切道,“劳烦姑娘前去通报一声,若姑娘不愿,我等便一首候在这里!”
女子被蒙白拦住去路,神色愈发不耐烦,语气冰冷道:
“随你们!”
说罢,她脚尖轻点地面,身姿轻盈如燕,踏地跃起,借着崖边的古树藤蔓,朝山顶跃去。
只见她的身影在风雪中上下翻飞,宛如一只灵动的白鹿,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雪景之中。
蒙白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一旁的贾懿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这女子如此无礼,咱们何必……”
“不可小觑。”
蒙白抬手打断贾懿的话,目光深邃地望向山顶,“能在这冰天雪地中行动如此自如,此人绝非寻常女子。太叔宗隐居此地多年,想必这山中藏有不少玄机。”
说罢,他转身望向贾懿,沉声道:
“原地扎营,无论多久,我们都要等到太叔宗前辈现身。”
雪越下越大,狂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积雪,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旋涡。
贾懿拢着广袖,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只见他躬着身子,缓步凑去蒙白身旁道:
“陛下,这雪眼瞅着越下越大,咱们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法子呀——”贾懿话音微顿,从袖中取出龟甲,“微臣方才替陛下卜了一卦,卦象所言今日怕是等不到那太叔宗了,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