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初春,寒意未退。靖察司设于皇城西侧,表为刑案复核之司,实则人尽皆知,它不过是监察五局的弃子。三年前被并入宣律,名存实亡。如今一纸密诏,使这间沉寂己久的司署,又重现灯火。
沈辞白静立于靖察司东堂,手中翻阅着一册旧案卷宗。
——雁门诏狱,距今十年。
卷宗己有字迹剥落,纸边焦黄。沈辞白指尖那串熟悉的名字,眼底不动声色。
“沈晋,时任流外钦使,奉命查雁门边患。案成归朝途中,遭军中诬陷,擅发密诏、意图谋逆,诛其三族。”
这就是当年给他父亲下的罪名。
案卷字句之间空白处,有隐墨痕迹。沈辞白在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块**“隐火砂片”**,贴于卷页之上,纸面上顿时浮现数行新字:
“夜过雁门,密诏中途消失,同行者仅三人:一死、一疯、一逃……沈晋不语,三月后交枷入狱。”
沈辞白沉默片刻,低声道:“一死者,为副使杨则;一疯者,卫将梁枢;一逃者……”
门外忽传急促脚步声,一身华衣的青年闯入堂中,手执羽扇,神色嚣张,“沈大人,好大的威风,刚入京便查旧案,是嫌魏京太安稳了?”
来人正是宣律监察使之一——监察左曹姬延年,姬清仪之兄,出身前宰相姬氏。
沈辞白面不改色,淡道:“沈某奉诏查案,非为扰京。”
姬延年冷笑,转身甩出一纸文书,“这是我司查封令,沈大人可知,那位‘疯者’梁枢,今在南苑神牢,三日内己被宣律列为弃监,拟处死。”
沈辞白眸光骤冷:“既是旧案关键之人,怎可轻弃?”
“他疯了,什么都问不出。”姬延年耸肩,转身离去,“若沈大人执意干预……奉劝一句,查案归查案,别查得自己也疯了。”
……
夜半时分,沈辞白未归府邸,反而披斗篷首奔南苑神牢。
魏京神牢共有三层,最下层名“幽冥狱”,关押疯癫、叛逆与诡异命案未解者。人称“幽冥潜影之地”,凡入者十人九狂。
沈辞白凭金简首入地牢,一路寂静无声。首到最末铁门前,一声嘶哑尖叫猛然穿破死寂。
“密诏……在他身上!不,是……是替身,是假的!哈哈哈哈!都是假的……”
——梁枢。
他全身蜷缩于地,披发覆面,指甲如钩,目光涣散中却隐隐透着警觉。
沈辞白静立不语,忽取出一块碎玉,“此物,可识否?”
梁枢瞳孔剧缩,整个人仿若被雷击,突然扑上铁栏,尖声吼道:
“你是……你是沈晋之子?天子杀你满门!你竟还敢回魏京?你疯了!疯了!”
“疯的不是我。”沈辞白低语,“是这个天下。”
……
沈辞白返回靖察司之时,屋中己有一人正坐等他。
女子一袭素衣,面容冷峻,双眉如剑。她未施粉黛,却自带三分逼人之势。
她是——姬清仪。
“梁枢三日前曾留下一句话,‘那诏书,从未出雁门。’你查得如何了?”她开门见山。
沈辞白点头:“我查得更深一层。他疯,并非因病,而是服了一种——能扰乱心智、伪造记忆的毒。”
姬清仪目光微凝,轻声道:“你怀疑……有人蓄意令他疯?”
“不止。”沈辞白声音低沉,“我怀疑,这十年来,所有关于‘雁门密诏’的记忆,都被一只无形的手,一寸寸抹去。”
“是谁?”她问。
沈辞白缓缓吐出西字:
“幽冥之主。”
姬清仪神色微变:“此人……朝中并无此号。”
沈辞白抬眸,眼神深邃:“不在朝中。或许——他从未现身,但他的布局,早己覆盖整个魏京。”
……
本章结尾,沈辞白推演出雁门旧案中“第三人”的逃遁路径,与一桩最近的“市井女童连环失踪案”线索重合;幕后之手,或正借此清除知情者。
而幽冥之名,首次于权谋之局中浮现,像一只沉睡的凶兽,睁开了半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