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挽歌

第12章 - 君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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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帝宫挽歌
作者:
玄微子142857
本章字数:
11534
更新时间:
2025-05-21

深宫夜锁重城阙, 君心难窥雾满楼。

医女脉间藏暗涌, 风云起处步步忧。

宣旨的内侍是李德全的心腹,面色恭谨,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那声音尖细,在长乐宫显得格外刺耳:“云蘅姑娘,陛下有旨,宣您即刻前往勤政殿觐见。”

“奴婢遵旨。”云蘅垂眸,敛去眼底所有的波澜,声音因一夜未眠和体内的力量流转而略显沙哑,但仍极力维持着平日的温婉。刘芳上前一步,担忧地看了云蘅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劳烦公公稍候。”云蘅侧身对刘芳道,“扶我更衣。”

回到内殿,刘芳急切地低语:“娘娘,您身子还未大好,昨夜又耗损……可要紧?”

云蘅反握住刘芳的手,冰凉的指尖让刘芳一颤。她摇了摇头:“无妨。只是陛下召见,不可怠慢。替我取那件素色的常服,将发髻梳得简单些。”

“娘娘……”刘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去取衣裳。她知道云蘅定然有她的思量,只是心疼娘娘承受的这一切。昨夜那奇异的力量波动,娘娘苍白的脸色,和今早从太医署带回来的那些带着邪气、令人心悸的药材……一切都让她不安。

换上素色长裙,更显云蘅身姿纤弱。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略显疲惫却眼神坚定的自己。体内的冰冷力量仍在缓慢流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轻微的刺痛,仿佛血肉与这禁忌之力正进行着无声的搏斗。她轻轻着腰间的玉佩,玉佩温润,带来一丝清凉,暂时平息了内心的燥乱。

“娘娘,可要带药箱?”刘芳问道。

云蘅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此行非为诊病。”她此次前去,是作为周统领的“救命恩人”,以及那个在疫病中崭露头角的“奇医”去觐见,而非单纯的太医问诊。带上药箱,反倒显得拘泥。她要展现的,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从容与能力。

随传旨内侍出了长乐宫,一路穿行在巍峨的宫墙之下。红墙黄瓦,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然而,在云蘅的感知中,这看似平静的宫城之下,却涌动着驳杂不宁的气息。有死气残存,有莫名的淤积,更有那种她在药材中嗅到的、微弱却绵延不绝的黑色邪气。它们无处不在,仿佛附着在每一块砖瓦、每一株花草上,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这座宏伟的宫殿。

勤政殿前,守卫森严。云蘅被引至殿内,殿宇宽敞肃穆,陈设简约却不失大气。龙涎香袅袅升腾,带着一股沉静凝神的味道,与殿内隐隐弥漫的、那种不易察觉的驳杂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萧璟坐在龙案后,正低头批阅奏折。听到通报,他缓缓抬起头。

云蘅依照礼数,垂首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云蘅姑娘。”萧璟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出上位者的威严。他搁下朱笔,看向云蘅的目光复杂难辨。有欣赏,有好奇,也有审视与……一丝警惕?

云蘅起身,站定。她没有抬头首视龙颜,目光落在地面,却能感受到那道带着温度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这种被品评、被审视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体内的禁忌力量似乎也因这种不适而略有躁动。她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平息那股冲动。

“周统领的病情,听王太医言,是云蘅姑娘力挽狂澜,才让他脱险。”萧璟开口,语气和缓,像是在随口提及,却又带着几分探究,“王太医言,那病症非寻常外邪,更有莫名的……淤阻之气,药石罔效。云蘅姑娘是如何做到的?”

云蘅心头一凛。王太医果然提到了“淤阻之气”,却未敢提及“咒印”或“术法”。陛下显然是对这“非寻常”之处感到好奇。她斟酌着词句,既要解释清楚,又不能暴露过多。

“回禀陛下,周统领的病症,确如王大人所言,病气极其驳杂。”云蘅声音柔缓,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沉静,“微臣诊脉时发现,其体内不仅有外感之邪,更有内生之瘀,此瘀非寻常淤血,而是某种外力侵染,附着于经脉之中,阻碍气血运行,并损耗其本元。寻常药石难以深入血脉,驱散此等附着之物。”

她顿了顿,组织语言:“微臣师门有些许旁门之术,可以引导病人自身真气,配合特定手法,温和地将这些附着之物从血脉中剥离,再辅以药物调理,方能奏效。”她避重就轻,将“引灵炼化”和“引灵针法”说成“引导真气”、“特定手法”,将“邪气咒印”说成“附着之物”,尽量往传统医术上靠。

萧璟静静听着,没有插话。他的目光并未离开云蘅,似乎想从她细微的表情或气息中捕捉到什么。

“旁门之术……”萧璟喃喃重复了一句,语气不明。殿内一时陷入沉寂,只有龙涎香的气味和偶尔的炭火轻响。这种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感到压力。云蘅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知道,关键时刻到了。陛下的反应,决定着她接下来在宫中的处境。

“这等手法,可是极耗心神?”萧璟又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云蘅微微欠身:“回禀陛下,确是如此。此法需医者以自身真气引动病人气机,损耗不小。但只要能救人性命,微臣以为,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将话引向“医者仁心”,以掩盖其手段的禁忌本质。

萧璟眼神微动,似乎对“损耗自身”之说颇为触动。他看着云蘅苍白的面色和隐隐泛青的眼底,又看向她放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指尖,目光中的审视减去几分,多了一丝探究与……怜惜?

“医者仁心,难得。”萧璟赞道,“当初疫病爆发,太医署束手无策,朕几夜无眠。是云蘅姑娘的清心散,解了燃眉之急。周统领一事,又让朕见识了云蘅姑娘的非凡手段。”他话锋一转,“听闻云蘅姑娘身怀异香,气息独特,是否与此等旁门之术有关?”

来了。云蘅心中警铃大作。陛下察觉到了她气息的变化!这“异香”和“独特气息”,恐怕就是引灵炼化后,体内力量波动带来的影响。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回禀陛下,微臣自幼体弱,师门长辈为固我本元,曾以多种名贵香药入药,长期调理。或许是因此,身上沾染了些许药香。”她将气息变化归咎于“名贵香药”和“体弱调理”,这是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不容易被拆穿。

萧璟没有立刻回应,他沉默地打量着云蘅。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却又被一层浓重的疲惫和孤独所遮掩。云蘅感到,他似乎想相信她的解释,却又难以完全放下疑虑。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久到让云蘅几乎要绷不住脸上的平静。

“朕听闻,云蘅姑娘的师门隐世多年,似乎与前朝有些渊源?”萧璟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带着一种更深的探究,甚至隐隐的试探。

云蘅心头一跳。陛下竟然查到了师门背景?师门与皇室确有不为人知的联系,甚至掌握着一些禁忌的秘术……这部分内容,是她最大的秘密之一。她必须滴水不漏。

“陛下容禀,”云蘅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内息,让气息更加平稳,“微臣师门确是隐于山林,不涉世俗。至于前朝……微臣年幼,对此并不知晓。师门传下的典籍,多是关于医理药性、养生延寿之道。偶有提及前尘往事,也语焉不详。”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医理养生”,避开了敏感的“渊源”和“秘术”。

萧璟目光如炬,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破绽。但云蘅早有准备,她的表情平静而真挚,眼神清澈如水,不带一丝杂念。这是她作为道家医女多年养成的定力,也是她入宫后磨练出的伪装。

空气再次凝固,殿内针落可闻。云蘅能感觉到,萧璟的目光在她的脸庞、她的颈项、甚至她垂下的指尖上来回扫视。那种探究,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温度。她甚至隐隐觉得,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她的衣裳,触碰到她体内那股冰冷的、禁忌的力量。一种莫名的悸动,伴随着体内的力量波动,在她心底升起,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忽然想起前文提及的“医女为君王诊脉,脉中藏情思”,以及“利用隐喻药物表达”的提示。此刻,虽然没有诊脉,但这种无声的对视和审视,却比诊脉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潜在的、复杂的情感与权力纠缠。陛下的眼神,既有君王的审视,似乎也掺杂了些许男子的好奇与……征服欲?那是一种看穿她伪装,触碰她隐藏之力的欲望,也或许,是对她身上那种独特的、带着死亡与新生气息的禁忌力量的本能吸引?

殿内的龙涎香,似乎也在此刻变得有些浓郁,带着一种令人微醺的暖意,与云蘅体内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这香气,仿佛在暗示着某种私密的情境,某种超越了君臣、医患关系的可能。

萧璟终于收回目光,长长地叹息一声,仿佛极为疲惫。他揉了揉眉心,语气恢复了平静:“罢了。既是师门规矩,朕也不便多问。”他停顿了一下,“云蘅姑娘的医术,朕是信得过的。长乐宫清静,适合姑娘潜心研习医术,朕希望姑娘能留在宫中,为朕,为大梁,解更多疑难。”

他这话,既是肯定,也是一种变相的挽留和……监视。让她留在宫中,既能随时启用她的医术,也能将她置于眼皮底下。云蘅心中明白,但此刻,她不能拒绝。

“微臣遵旨,必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云蘅恭谨地应道。

“嗯。”萧璟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龙案上的奏折,仿佛方才的探究从未发生。他拿起朱笔,似乎又要投入政务。

然而,就在云蘅以为觐见结束时,萧璟又轻声问道:“那药材,可还有什么……异常之处?”

云蘅心头巨震!陛下为何会问药材?难道他己经察觉到什么?还是这只是一个随意的问话?她之前并未提及药材问题,为何他会忽然提及?这问话,是试探她是否知情?还是他自己也感知到了药材中的异常?

这是陛下给她的又一次、也许是最深刻的一次试探。

她必须谨慎,再谨慎。

“回禀陛下,”云蘅语气沉缓,仿佛在仔细回想,“微臣昨日在太医署查阅记录时,并未察觉寻常药材有何异常。不过,微臣的感知略有些特别,有时能隐隐察觉到药材深层的……气息。寻常药材皆是草木本源的自然气息,清新平和。只是有些炮制特殊的药材,气息会驳杂一些。”

她没有首接点破药材被污染的事实,而是巧妙地引入了自己“特殊的感知力”,并将其描述为能察觉“药材深层的气息”。这既解释了她为何能发现异常,又为她后续的调查留下了余地。她用“驳杂”来形容那种邪气,既暗示了问题,又不像“邪气”那般惊世骇俗。

萧璟的朱笔顿住。他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听着。

“炮制特殊的药材……气息驳杂……”他低声重复,似是在思索。片刻后,他淡淡地吩咐:“太医署的药材,皆由御药房严格炮制分发,当是无碍的。不过,既然云蘅姑娘有所感知,日后若发现任何异常,务必立刻告知朕。”

他这话,既像是对云蘅的警告——不要多管闲事,御药房是朕的地盘;又像是给她下了一道密旨——朕知道你感知特殊,如果真有问题,朕需要你来告诉朕。这种矛盾的态度,让云蘅愈发难以捉摸。

“微臣明白。”云蘅垂首应道。她知道,陛下是既想利用她的能力,又对她有所防范。他并未完全信任她,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允许她“感知”,却又划下了“御药房”这道界限。他让她“告知”,却又暗示了“当是无碍”。

这次会面,没有疾风骤雨,没有正面交锋,却处处是暗流涌动,步步是无声的博弈。萧璟用他的方式,展现了君王的深沉与多疑,也暴露了他对宫中某些隐秘之处并非全然无知,甚至可能有所怀疑。

“退下吧。”萧璟合上奏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好好休息,莫要损了自己。”

“谢陛下关怀。”云蘅行礼,缓缓退出勤政殿。

走出殿门,初升的日光照在身上,云蘅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勤政殿,这座大梁王朝的权力中心,此刻在她心中,比长乐宫更添一层迷雾。萧璟的态度,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映照出矛盾、疏离、探究、赞赏、警惕、甚至一丝莫名的关心……她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像,也无法确定,他是可依靠的盟友,还是最终的棋子?

他提及了药材。他知道了什么?他怀疑谁?他是否知道药材中的“驳杂气息”与周统领的病症同源?这些疑问,如同无形的枷锁,压在她的心头。

她将药材样本藏得更深了。她知道,不能完全依靠陛下。在这深宫之中,她唯一的依靠,只有她自己,以及她正在掌握的、那些冰冷却强大的禁忌力量。还有,那个默默追随她的刘芳。

回长乐宫的路上,每一步都显得沉重。她知道,姜贵妃的传召就在明日。御花园的那次偶遇,姜贵妃身上的奇异气息,以及陛下对药材的试探……这一切,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明日的会面,或许会揭开一些谜底,也或许,会将她推向更深的漩涡。

她不再是被动的医者,而是主动入局的执棋人。但此刻,她发现,她并非唯一的执棋者,甚至连皇帝,都只是棋局中的一方。而棋盘,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和复杂。

回到长乐宫,刘芳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云蘅苍白的面色和疲惫的眼神,刘芳眼圈微红:“娘娘,可还好?”

云蘅摇了摇头,轻声道:“还好。”她知道,自己不必再隐瞒刘芳,她们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陛下问起周统领的病症,也问了我一些师门的事情……甚至问了药材。”云蘅低声说,声音沙哑。

刘芳浑身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药材?娘娘,陛下他……”

“他什么都没说透。”云蘅苦笑,“只是让我日后多加留意。”

刘芳沉默片刻,忽然握紧了云蘅冰凉的手,那瘦弱的掌心却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娘娘,不管发生什么,奴婢都陪着您。”刘芳眼中含泪,却异常坚定。

云蘅反握住她的手,感受着这份在暗夜中摇曳的烛火。她知道刘芳藏有秘密,那份对邪气的惊惧,对药材问题的反应,都隐隐触及了她过去的经历。但此刻,这些都己不重要。在这步步杀机的深宫,能有这样一份毫不动摇的忠诚,己是万幸。

“明日,姜贵妃传召我。”云蘅忽然道。

刘芳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也有某种不易察觉的警惕。

“姜贵妃……”她低语,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某种不祥。

云蘅看着刘芳的神情,心中那份隐隐的猜测似乎更清晰了一些。刘芳的秘密,或许与姜贵妃,或者与那笼罩在宫廷之上的黑暗力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明日,该去探探这位贵妃娘娘的虚实了。”云蘅的眼神变得锐利,不再是医者的温婉,而是一个即将踏入危险漩涡的博弈者。体内的冰冷力量,仿佛感应到她内心的决绝,开始加速流转,带来一种奇特的、与疼痛并存的强大感。她知道,为了生存,为了查清真相,她必须拥抱这种力量,并学会驾驭它。

夜色将至,长乐宫再度笼罩在阴影之下。云蘅站在殿中,感受着西面八方传来的压抑感和那种令人心悸的驳杂气息。她的医者仁心,正与体内的禁忌力量、以及眼前冰冷的现实进行着激烈的冲撞。但她知道,她没有退路。

明日,便是新的棋局。而她,手中握着危险的证据,体内流淌着陌生的力量,将迎向那位身怀异常气息的贵妃。

这一夜,注定无眠。研习典籍,掌握符法药理,将体内的力量外化……她必须变得更强。

窗外,夜风吹过宫墙,带来遥远而压抑的低语,仿佛是整个深宫的叹息,又像是某种潜伏的黑暗,正在蠢蠢欲动。而云蘅,在这低语声中,眼神愈发坚定。

她要在这深宫中,杀出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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