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颖踩着码头油汪汪的地面,胶鞋底粘着死鱼鳞。渔船桅杆刺破晨雾,铁锚上挂的贝壳早被粮票糊死了。她踢了脚鼓囊的麻袋,十万块钱被海风吹成硬块,捆钱的牛皮筋勒进肉里,这粗细跟仁和医院缝伤口的线一个样。
“收网的来了!”钱浩掀开防水布,露出发霉的红头文件。两条快艇撞开漂着的泡沫箱,穿制服的人举着喇叭喊,喇叭口缠的纱布带着医院味儿。
李颖刚要往救生艇上钻,突然看见船尾绳结打着北斗花样——这是老马在冷链车上教过的暗号。海水泡着裤腿伤口,盐粒泡得伤口生疼,这疼法跟防空洞开铁门时一模一样。
“查私运药品!”海关的人跳上甲板,皮靴踩爆装钱的麻袋。
钱浩抓起两捆钱砸过去,纸币粘成块像板砖。李颖钻进救生艇,发现艇底泡着个笔记本,塑料膜里的钢笔字化开了,写着“八西年粮票账没平”,字迹跟她爹批作业的红钩一模一样。
“这还有个藏账的!”海关员抡起黑棍子,李颖缩脖子护住本子,后脖颈突然一紧,捆钱绳不知啥时候套上脖子,勒出的血珠子排成北斗七星。
钱浩抄起冻带鱼当棍子,鱼尾巴甩出个集装箱号。海关的人突然愣住,这数字跟他们扣的仁和医院货柜对得上。李颖撕下湿纸片,墨水遇海水变了样,她爹的批注成了销毁令,落款日期居然是她生日。
“你们往粮票里塞人!”李颖扯着脖子喊,牛皮绳突然绷断,钱砖裂开露出克隆人的档案,照片全是她小时候的模样。
海关的对讲机滋啦响:“批文夜行动……”后面的话被浪吞了。钱浩踹翻救生艇,艇底露出“批文夜”三个血字,还画着焚化炉的图。
暴雨砸下来时,钱砖开始化泥。油墨混着海水在甲板流成红十字,李颖伤口泡烂了,烂肉里显出粮票账。
“你爹是擦屁股的!”海关员摘了帽子,脑门露着克隆编号,“他在粮票里掺克隆人的口粮……”
钱浩把冻带鱼插进他的喉咙,血喷在集装箱上。铁锈遇血显出一堆营养表,配餐量跟冷链车货单对上了。
李颖翻开烂本子,她爹的字正在变样:“批文是活人命,账本是死人债……”
缉私艇的探照灯扫过来,李颖抱着钱砖跳海。牛皮绳在水面漂成北斗,引着她往锚链黑影游去。钱浩扒着浮桶,看见她脖子勒痕发着蓝光,八西年的粮票水印从皮肤渗出来。
海底冒上来玻璃罐,封蜡是她爹的字:“批文夜烧活账本”。
“填坑要人命?”钱浩在浪里抓着鱼骨头问。
“咱们就是填坑的数!”李颖撕掉脖子上的粮票水印,“他们烧的不是纸,是造孽的嘴。”
货轮烟囱喷着红烟,天上炸开税务局的章,像个烙铁烫在克隆人记忆里。
船长的背影闪过窗户,侧脸跟她爹照片叠在一起。
钱浩突然呛着水,喊道:“看罐头里的东西!”
玻璃罐里除了文件,还有半张粮票。票角画着北斗第七星,星位标着焚化炉密码。李颖摸到粮票背面有凹凸,对着光看见“批文夜码头”五个小字。
“老周死前说的渡轮甲板……”李颖把粮票塞进鞋底,“第三块板底下……”
货轮突然鸣笛,甲板缝里渗出血水,凝成冷链车编号LC-72-98。钱浩拽着她往锚链上爬:“这血腥味跟防空洞里一模一样!”
海底突然浮起个铁盒,盒里装着三十六把手术刀,刀柄刻着仁和医院的销毁日期。李颖抓起把刀插在腰上:“我爹当年用的就是这种刀。”
浪头打来,货轮窗户突然映出个穿白大褂的影子。那人转身时的金丝眼镜,跟她爹葬礼上戴的镜框一个款式。钱浩牙齿打颤:“你爹不是烧死在……”
李颖盯着逐渐远去的货轮,指甲掐进掌心:“他们能造克隆人,就能造个假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