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颖的公文包在仿红木桌上压出油印子,桌腿还沾着码头带来的鱼腥味。吊扇叶子搅着雪茄烟,天花板霉斑拼出医院的红十字,秃顶主任的保温杯里泡着粮票渣,五粮液的香味混着海腥气往人鼻子里钻。
“三百亩滩涂换三箱酒。”主任牙缝里塞着海带丝,钢笔尖戳进文件缝,“规划所老刘昨儿喝进ICU了,你们仁和医院的货……”
闪光灯突然亮得刺眼,穿旗袍的服务员举着老相机后退。李颖眼前发黑,这白光跟冷冻舱洗记忆时一样毒。
钱浩把茶水泼向相机,却浇湿了文件,红章子遇水化开,变成仁和医院的十字标。服务员高跟鞋卡进地板缝,胶卷盒滚到李颖脚边,九三年的富士胶卷,封口沾着她爹抽过的烟丝。
“小蹄子搞偷拍!”主任掀翻茶盘,紫砂片崩得到处都是。李颖踩碎胶卷盒,底片却自己显影,她爹穿着白大褂在滩涂图上打红叉,叉痕渗着蓝药水。
钱浩揪住服务员头发,假发套掉下来露出脑门上的数字编号,那些数字突然扭动,变成实验室的销毁日期。
“你们往文件里种毒!”李颖掰开保温杯,粮票渣里裹着克隆人的营养粉。吊扇突然转得飞快,文件满屋子飞。主任的秃头冒出冷汗,汗珠子在桌上滚出癌细胞扩散的路线。
服务员突然抽风,手指头抠进地板缝。木头渣子飞起来,地板底下露出个微型沙盘,八西年的滩涂模型上,红标记正像癌细胞似的往外爬。
钱浩掰开她的嘴巴,假牙里藏的胶片烧起来,火苗里显出沙盘上的楼号,全是仁和医院的冷冻舱编号。
警笛声刺破雨夜,李颖抓着半张文件跳窗。红章子在掌心溃烂,流出来的不是血是显影液。主任趴在窗口大吼:“批文是国家的肉,你们是烂疮!”
钱浩拽她滚进煤堆,八西年的煤渣里埋着没拆的胶卷,李颖用烂手按着胶卷,暗纹显出她爹的字:“九八年切除癌细胞”。
暴雨冲得招待所外墙面掉色,砖缝里淌蓝墨水,墨水在积水里扭成沙盘图,整个县城正在变成大肿瘤。
“他们要的不是地,是养人的罐子!”李颖的烂胳膊流着显影液,在煤堆画出克隆人分布图,钱浩撕开胶卷盒,片基刻着实验室的排污管,首通县城新开发区。
二楼突然爆炸,烧着的文件灰飞起来,李颖接住片灰,焦痕显出关键词:癌细胞在吃渡轮。
煤堆里传出指甲抓挠的声音,三十六个胶卷盒排成基因链,每个盒盖刻着“活人U盘”。
“批文比毒药狠。”钱浩踩碎胶卷盒。
“毒药杀毒,批文造毒。”李颖甩掉烂皮屑,“咱们就是红头文件养的癌。”
招待所废墟传来闷响,沙盘模型从地底拱出来,水泥桩像毒瘤似的吞掉渡口。
钱浩突然踢到个铁盒:“看这编号!”
盒盖上刻着LC-72-98,跟冷链车货柜对上了。打开是滩涂水质报告,数据栏用红笔圈着“43.8℃”,正是焚化炉的启动温度,李颖摸报告背面,钢笔印子拓出个北斗图案。
“我爹的烟灰缸……”李颖突然咳嗽,“底下也刻着这个温度数……”
煤堆里滚出个烧变形的保温杯,杯底粘着半张粮票,票面水印在雨里显出个女人侧脸,正是悬崖边递纸条的人。
远处传来推土机的轰鸣,沙盘模型突然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冷冻舱的蓝光,钱浩拽着李颖往后退:“这冷气跟防空洞里面的一模一样!”
废墟里突然立起块水泥板,板上用显影液写着“批文夜焚毁名单”。李颖的名字排在第七位,备注栏画着个没完成的婚纱简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