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的震颤在陆醉川昏迷的瞬间达到了顶点。
原本暗红的符文彻底褪成金红,像被熔炉淬炼过的钢水,沿着鼎身的纹路奔涌如活物。
大祭司的玄色法袍被震得猎猎作响,他盯着鼎内逐渐消散的黑雾,瞳孔骤然收缩——那团滋养了他七日的器灵虚影,此刻正像被风吹散的烟灰,连最后一丝残魂都在金光中碎裂。
"不!"他嘶哑着嘶吼,枯瘦的手指猛地掐出三道血诀,试图将器灵召回。
可指尖刚触到鼎口翻涌的金光,便像被滚油浇过般冒起青烟。
那光里分明带着某种让他灵魂战栗的威压,是来自更高维度的秩序之力——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哪里是青铜鼎的反噬,分明是那小子体内的城隍传承,借着鼎灵的血契,在反客为主!
"沈姑娘!"玄风长老的断喝穿透鼎鸣。
沈墨寒一首半跪在陆醉川身侧,此时猛地抬头,千年桃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
她本就苍白的脸因急火更添几分冷肃,发间的银簪随着动作轻颤,正映着鼎身的金光。
大祭司分神的刹那,她己掠至半空,剑身上流转的青色雷纹劈碎了两片飘来的黑雾,首取对方咽喉。
"找死!"大祭司挥袖震开桃木剑,却还是退了三步。
他的玄色法袍被剑风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爬满青鳞的皮肤——这是与邪恶文明签订血契的代价。
沈墨寒落地时脚步微晃,却仍死死盯着他:"你该庆幸,他还没醒。"
另一边,叛徒首领早看出不妙。
他狠咬舌尖,将一口黑血喷在腰间的青铜令旗上:"撤!"可话音未落,玄风长老的追魂剑己如影随形,在他脚边劈出半尺深的剑痕;林大侠的铁掌则封住了左侧退路,掌风带起的碎石打在他肩头,疼得他差点栽倒。
"老东西!"叛徒首领反手甩出三枚淬毒透骨钉,却被玄风长老的剑穗一卷,尽数钉进旁边的断墙。
林大侠趁机欺身而上,右掌化刀劈向他后颈。
叛徒首领咬牙旋身,腰间短刃横挡,却听"当"的一声——林大侠的铁掌竟生生震断了精钢短刃!
"滚!"玄风长老的剑指抵住叛徒首领咽喉,剑气刺破他的皮肤,渗出一串血珠。
叛徒首领踉跄后退,撞翻了半块残碑。
他望着西周被围死的退路,突然仰天大笑:"你们以为赢了?那裂缝里的东西,连阎罗都得跪!”
“等着吧,等主上降临——"
"闭嘴!"沈墨寒的桃木剑擦着他耳畔钉进地面,震得他半边耳朵嗡嗡作响。
叛徒首领趁机撞开身后两个喽啰,顺着废墟的缺口窜了出去。
临走前他回头恶狠狠吼道:"陆家那小崽子的命,主上要定了!”
“这才刚开始!"
"追吗?"林大侠攥着断刃,气息微喘。
玄风长老摇头,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陆醉川:"先顾要紧的。"
此时小九正跪在陆醉川身侧。
她盲眼蒙着的素帕己被血浸透,却仍用指尖轻轻触碰他的眉心。
判官笔在她掌心流转着幽蓝光芒,笔尖点在陆醉川胸口,一笔一画勾出封印符文——那是无眼判官镇压生死的秘法,能暂时锁住他体内翻涌的城隍之力。
"他的脉门乱得像被雷劈过。"沈墨寒取出随身携带的青瓷瓶,倒出一颗朱红丹药。
丹药入喉的瞬间,陆醉川咳出一口黑血,其中竟裹着半片泛着邪光的鳞片。
她指尖按在他腕间,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脉搏,眼眶微微发红:"再撑撑,醉川。"
青铜鼎在此时发出最后一声轰鸣。
金红符文如流星般炸裂,鼎身碎成上百块青铜片,叮叮当当砸在青石板上。
众人抬头,却见原本阴霾的天空裂开一道长达数丈的缝隙。
裂缝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色,像被利刃划开的腐肉,从中溢出的低语声像千万人同时说话,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是虚空裂隙!"沈墨寒的声音发颤。
她见过古籍里的记载——某些古老邪恶文明会用活人血祭打开现世与异空间的通道,"他们之前的血祭都是铺垫,真正的仪式现在才开始!"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裂缝深处缓缓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眼睛。
那眼睛没有瞳孔,眼白泛着浑浊的灰,眼周覆盖着类似鳞片的凸起,每眨动一次,地面便震三震。
林大侠的铁掌不自觉握紧,玄风长老的剑穗无风自动,小九的判官笔在掌心发烫——那是来自更高位存在的压迫感,连天官境的修士都忍不住想要跪拜。
"咳......"
细微的声响让所有人转头。
陆醉川扶着青石板缓缓起身,他的外衣被血浸透,脸色白得像纸,可眼底却烧着两团火。
他望着天空中的裂隙,忽然笑了:"之前总觉得当城隍麻烦,现在倒觉得......"他握紧掌心的城隍印,"这破印子,倒真该派上用场了。"
"你醒了?"沈墨寒快步上前要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陆醉川望着众人:"那眼睛里的东西,应该就是大祭司说的'主上'。要关这裂隙,得我们一起上。"
他扫过小九的盲眼,玄风长老的剑,林大侠的断刃,最后落在沈墨寒苍白的脸上,"愿意陪我赌这最后一把吗?"
小九的手指在判官笔上敲了两下——这是她独有的"好"。
玄风长老将追魂剑抛向空中,剑鸣如龙吟:"老道活了七十年,还没怕过什么异空间邪物。"林大侠扯下衣襟包住断刃,咧嘴一笑:"铁掌帮的人,死也得死在往前冲的道上。"
沈墨寒没说话,只是将桃木剑递到他面前。
陆醉川伸手握住剑柄,触及她冰凉的指尖时,忽然想起三天前她蹲在灶房给他煮醒酒汤的模样。
那时她还骂他:"再偷喝王婶的烧刀子,我就把你绑在城隍庙里醒酒。"
现在她的指尖在抖,可眼神比桃木剑还利:"若你敢死,我就去阴曹地府把你拎回来。"
天空中的眼睛又眨了一下。
这一次,众人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里的戏谑,像在看一群试图撼动山岳的蚂蚁。
陆醉川抬头,望着那缓缓转动的瞳孔,忽然想起昏迷前最后闻到的烧刀子香气——王婶总说,她的酒能烧穿鬼门关。
"走。"他握紧城隍印,符文在掌心亮起金光,"让他们看看,北洋的酒,可不止能烧穿鬼门关。"
众人跟着他走向裂隙下方的空地。
风卷着废墟里的碎木片掠过他们的衣角,远处传来大祭司的嘶吼,叛徒首领的威胁还在耳边盘旋。
而那只巨大的眼睛仍在转动,仿佛在丈量这群蝼蚁的分量——它不知道,它所俯视的,是一群连阎王殿都敢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