铡草机的轰鸣声像把钝锯子,生生切开祠堂的阴霾。程冬青握着改装过的蒸汽阀,黄铜压力表的指针在红色警戒区震颤,齿轮咬合的金属声里混着蓝莓汁沸腾的咕嘟响——这台用日军无缝钢管改造的机器,此刻正以每分钟两百转的速率将封建残余绞成碎末。
"天杀的!停下!"赵金凤的裹脚布缠着招魂铃,三寸金莲跺得供桌砰砰响。刘半仙的羊皮鼓刚敲出个颤音,就被铡草机突发的爆鸣打断,鼓面裂开的豁口里簌簌掉出砒霜粉,在香炉灰上拼出个"毒"字。
程冬青的镜片蒙着蒸汽,手指在控制板上快速敲击摩尔斯电码。阿灰突然从草料堆后冲出,瘸腿精准踢翻神龛,藏着抗联密信的关公像轰然倒地。秋穗趁机将蓝莓汁泼向鼓面,遇毒的液体瞬间沸腾,在青砖地面蚀出链式反应方程。
"黄大仙降罪啦!"刘半仙的面具被蒸汽掀飞,露出溃烂的半张脸。他挥舞的桃木剑刚指向程冬青,就被铡刀飞出的碎草钉在梁柱上——那些浸透蓝莓汁的草屑遇空气自燃,将桃木剑烧成焦炭。
程满仓突然推开人群,这个佝偻半辈子的男人此刻挺首脊梁,手中的竹篾竟组装成简易的扩音器:"乡亲们看好了!"他将扩音器对准铡草机出料口,金属撞击声被放大十倍,祠堂的瓦片簌簌震落,"这才是保家仙!"
赵金凤的银耳坠突然炸裂。她抓起案上的黑狗血泼向机器,腥臭的液体却在蒸汽中汽化,凝成血雾笼罩全场。程冬青按下红色按钮,铡草机突然改变频率,共振波将血雾震散,露出供桌底下的暗格——二十支印着731部队标志的玻璃管正泛着幽蓝的光。
"奶,您供奉的保家仙,"程冬青用火钳夹起支试管,"原来是东洋的霍乱菌啊。"蓝莓汁滴在管壁,遇生化制剂爆出荧紫光芒,将祠堂照得如同鬼蜮。
林若梅的自行车撞开祠堂门,车筐里的盖革计数器疯狂鸣叫。她甩出的《微生物学》精准翻开至第731页,程冬青撕下书页裹住试管,抗联用隐形墨水写的警告在蒸汽中显形:"昭和十八年,此菌种用于活体实验。"
"反了!反了!"程满囤的王八盒子刚掏出,阿灰的瘸腿己踢中他手腕。子弹击穿屋顶的瞬间,暴雨倾盆而入,冲刷着祠堂三十年的罪恶。程冬青扯断招魂铃的铜绳,将铃铛塞进铡草机进料口——金属撕裂声压过最后一声咒语,黄铜碎片在离心力作用下嵌入"孝"字匾额,拼出个血淋淋的"耻"字。
当夜,十二台铡草机围着祠堂轰鸣。程冬青将731部队的菌种投入蓝莓汁,紫红的液体在高温中裂变出抗生素。王秀芹躺在改装过的铡草机平台上,弹孔疤痕在消毒蒸汽中渐渐淡去。程满仓第一次握住妻子的手,指间的老茧着抗联遗留的手术刀——那上面新刻的"新生"二字,正随着铡草机的节奏跳动。
破晓时分,最后一缕香灰被晨风吹散。程冬青站在废墟上,看着阿灰将招魂铃的残骸踩进泥里。铡草机的轰鸣声中,他听见远山传来火车的汽笛——那列载着高考复习资料的绿皮车,正碾碎1976年的寒霜,朝着新时代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