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寒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里钻。程冬青摸着黑给驴车轱辘绑草绳,阿灰突然用冻得发硬的驴耳朵蹭他手背——这是当年抗联交通员教给军驴的示警暗号。
"来了。"程冬青把最后一件假领子衬衫塞进驴车暗格,蓝莓汁在瓶子里结出冰晶。村口老榆树上,三长两短的乌鸦叫刺破夜空。
林若梅裹着军大衣从染坊钻出来,怀里抱着改装过的蒸汽熨斗。铁皮外壳上焊着输液管改造的冷凝器,这是他们用报废拖拉机水箱改装的移动蒸馏装置。
"冬青哥,青霉素提纯液冻住了!"她跺着脚哈气,睫毛上凝着冰霜,"蓝莓汁里的花青素和链霉菌产生聚合反应,现在像果冻......"
话音未落,村道上突然亮起两盏煤油灯。秋穗推着独轮车从知青点冲出来,车斗里堆满冻得梆硬的黄米面馍馍。每块馍中间都嵌着颗蜡封的冻梨——这是程冬青特制的"炸弹",零下三十度会爆出致盲性酸雾。
"东北虎来了!"秋穗突然压低声音。独轮车把手咔嗒一响,弹出半截寒光凛凛的铡草刀片。
程冬青摸出怀表,表面结着冰花。这是用日军电报机零件改装的指南针,此刻磁针疯狂抖动——程满囤的人在附近架设了电磁干扰器。
阿灰突然扬起前蹄,瘸腿上的铁掌重重踏在冰面上。冰层下传来细微的咔啦声,程冬青瞳孔骤缩:"卧倒!"
五道冰棱破雪而出,裹着蓝汪汪的毒针射向驴车。秋穗甩出独轮车挡在众人身前,黄米馍被毒针扎中的瞬间爆开酸雾。林若梅的蒸汽熨斗同时喷发,蓝莓汁混合青霉素的雾气在月光下凝成紫色屏障。
"闭眼!"程冬青扯下假领子蒙住口鼻。酸雾触及冰针上的氰化物,爆出刺目白光。等众人再睁眼时,雪地上只剩五具蒙面尸体,面皮上布满蜂窝状菌斑。
秋穗用铡草刀挑开尸体棉袄,内衬缝着北大荒建设兵团的番号标。"是程满囤从劳改队找的死士。"她牙齿打颤,"他们鞋底有白桦树皮——从农场连夜奔袭六十里来的。"
程冬青摸出假领子贴在阿灰耳后,驴眼突然泛起红光。这是用日军探照灯滤光片改造的夜视装置,雪地上一串带血的脚印通向村西头谷仓。
"调虎离山。"他冷笑,将最后三件假领子衬衫泡进蓝莓汁。布料遇水收缩,暗纹显现出白桦林农场的立体地图。领尖缝着的铜纽扣突然弹开,露出微型指南针。
林若梅突然抓住他手腕:"冬青哥你看!青霉素结晶在领口形成保护膜,菌丝正在吞噬布料里的氰化物!"
月光下,假领子上的确良纤维正在缓慢蠕动,像有了生命般编织成防毒面罩的形状。程冬青想起后世生物材料的论文,猛地将衬衫按在雪地上:"快!所有人换上衣服!"
刺啦——
布料撕裂声此起彼伏。秋穗刚把假领子套上脖子,就感觉后颈一凉。菌丝顺着汗腺钻入皮肤,在视网膜投射出红外影像——谷仓顶上,三个黑影正在架设迫击炮。
"十点钟方向!"她甩出弹弓,冻梨炸弹划出抛物线。几乎同时,程冬青的柴刀劈断驴车缰绳,阿灰扬蹄踹向藏在草料堆里的引爆器。
轰!
谷仓在火光中坍塌,冲击波掀翻驴车。三百件假领子衬衫漫天飞舞,在高温中自动展开成降落伞。程冬青拽着林若梅跳上阿灰后背,秋穗的独轮车轱辘突然弹开,露出藏在辐条间的微型喷火器。
"抓紧!"程冬青将蓝莓汁灌进阿灰耳朵。瘸腿驴发出汽笛般的嘶鸣,鼻孔喷出掺着青霉素的蒸汽,朝着白桦林农场狂奔而去......
白桦林农场瞭望塔上,程满囤正用刺刀挑着烤鹿肉。突然,望远镜里出现一串诡异的蓝光——三百个降落伞在夜空中组成镰刀锤子图案,每个伞面上都用菌丝写着俄文"斯普特尼克"。
"妈的,苏联人反水?"他摔碎酒瓶,却见降落伞突然集体转向。菌丝在寒风中崩解,化作漫天发光的孢子,附着在电网上的瞬间爆出电弧。
整个农场的探照灯同时炸裂,程冬青的驴车冲破铁丝网。阿灰瘸腿上的铁掌擦出火星,在雪地上划出三道焦黑的刹车痕。
"小兔崽子!"程满囤举起信号枪,却见程冬青扯开假领子抛向空中。菌丝触碰到含有微量氰化物的火药,瞬间膨胀成巨型防护网,将信号弹牢牢兜住。
秋穗的喷火器横扫看守宿舍,林若梅的蒸汽熨斗对准地牢铁锁。超低温蒸汽让生锈的锁芯脆化,程冬青飞起一脚,碎铁碴子溅在墙上的斯大林画像上。
地牢深处,被铁链锁住的老者突然抬头。他胸前别着的北大校徽闪过微光,程冬青立刻用俄语喊出《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第二段歌词——这是他们在密信里约定的暗号。
"同志!"老者眼中迸出光彩,扯开破棉袄露出缝在内衬的导弹图纸。程冬青的假领子突然自动解体,菌丝钻入锁孔,将精钢镣铐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突然,整座地牢开始震动。程满囤的狂笑从头顶传来:"尝尝老子的硝酸铵大餐!"程冬青摸出最后一个冻梨炸弹,却发现菌丝正在疯狂吞噬墙体的硝石成分。
"趴下!"他将老者护在身下。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发生,菌丝在墙体表面形成致密网络,将硝酸铵转化成无害的氮气。阿灰冲进来咬住众人衣领往外拖时,他们看见程满囤正抱着冒烟的炸药包傻站在雪地里。
秋穗的弹弓精准命中他膝弯,林若梅的蒸汽熨斗喷出超低温气流。程满囤瞬间被冻成冰雕,怀里滚出的起爆器上,菌丝己经长成小小的苏维埃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