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黎明前的海面泛着铁灰色的光泽，"玄龟号"的甲板上，王临凝视着远处逐渐消散的雾气。俞大猷带来的消息让他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在船舷上留下几道白痕。
"泉州港现在是什么情况？"王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俞大猷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花白胡须，沉声道："三天前，严世蕃以清剿海盗为名，调走了泉州水师八成战船。现在港口全面戒严，所有进出船只都要接受严家心腹的盘查。"
林沐雪快步走来，鎏金软剑上的血迹在晨光中泛着暗红。她自然地挽住丈夫的手臂，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周围的水手们都下意识地别开视线。"夫君，瞭望塔发现倭寇正在集结，源义明没有撤退，反而在召集更多战船！"
王临眯起眼睛望向海平面，那里隐约可见几个黑点正在聚集。他转向张铁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瘸腿竹匠正拄着竹杖站在舵轮旁，缺了半截小指的手紧紧抓着船舷。
"铁柱哥，福州港水文情况如何？"
张铁柱的竹杖在甲板上敲出笃定的声响："水浅滩多，'青锋号'吃水深，强行靠岸容易搁浅。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知道一条渔民用的秘密水道。"
王临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高声下令："改变航线，不去泉州了，改道福州！"
赵五立即上前行礼，这位跟随王临多年的护卫腰间佩刀纹丝不动："侯爷，属下己经清点过武器，弓箭还剩三十壶，火油十二罐，足够应付一场恶战。"
"让弟兄们轮流休息。"王临拍了拍赵五的肩膀，"今晚恐怕还有硬仗要打。"
俞大猷将王临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侯爷，船上恐怕有内奸。倭寇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每次都能精准拦截。"
王临的目光扫过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们，最后停留在那个新来的暹罗翻译身上："我注意到了，每次遇袭前，他都以检查货物为由去过底舱。"
暮色如血，"玄龟号"升起满帆向西北佯动，而"青锋号"则悄然转向东南。王临亲自掌舵，感受着船舵传来的每一丝震动。林沐雪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汤面上飘着几片青翠的香草。
"夫君，先吃点东西。"她轻轻吹散热气，动作娴熟得仿佛己经做过千百次。
王临接过碗，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妻子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这温馨的一幕被匆匆赶来的周芷清打断。这位峨眉弟子手中捧着一封刚刚破译的密信，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肌肤上。
"侯爷，师姐，严鸿逵的信中有暗码！"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们计划在泉州制造民变，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林沐雪接过信纸，与丈夫并肩查看。她的发丝被海风吹起，轻轻拂过王临的脸颊。信纸上那些看似平常的家常话，在特定字句下被周芷清用朱砂标注出了隐藏信息。王临的瞳孔骤然收缩——严世蕃不仅通敌，更计划借倭寇之手在泉州制造混乱，趁机除掉忠于朝廷的官员。
"时间紧迫。"王临将信纸小心折好塞回铜匣，"俞将军，请你立刻启程。记住，要做出护送重要人物的架势，尽量吸引倭寇追击。"
老将军郑重点头，转身前又叮嘱道："那个暹罗翻译，要不要先控制起来？"
"不必。"王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留着他，或许还能传递些我们想让倭寇知道的消息。"
夜深了，"青锋号"悄然驶入一片礁石林立的水域。王临下令熄灭所有灯火，仅靠张铁柱和领航员的低声指引前行。每一道命令都通过人耳相传，避免声音在寂静的海面上扩散。
突然，瞭望塔上的水手发出预警的鸟叫声——这是事先约定的暗号。王临立刻示意全船静默，自己则轻手轻脚地攀上桅杆。借着月光，他清晰地看到约莫二里外的海面上，三艘倭寇战船正呈扇形散开搜寻。其中一艘的船首，站着身披黑色斗篷的源义明，即使在黑暗中，他那双如狼般的眼睛也仿佛泛着寒光。
王临屏住呼吸，缓缓下滑。就在他即将落地时，那个暹罗翻译突然从阴影中窜出，手中寒光一闪！王临本能地侧身，一柄淬毒的匕首擦着他的脖颈飞过，深深钉入桅杆。
"有刺客！"赵五的怒吼划破夜空。
翻译见行迹败露，竟毫不犹豫地纵身跳海。王临冲到船舷边，只见那人如游鱼般潜入水中，转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全速前进！改变航向，走东侧水道！"王临的声音在海风中格外清晰。
黎明时分，"青锋号"终于驶出危险水域。但瞭望塔上的水手紧接着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倭寇的主力舰队出现在后方海平线上，至少有五艘大型战船正全速追来。
王临站在船尾，凝视着那些逐渐变大的黑点。林沐雪默默站到他身旁，鎏金软剑己经出鞘，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芒。
"夫人，你带着铜匣和周姑娘先走。"王临突然说道，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
林沐雪猛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你我夫妻一体，要留一起留！"她转向周芷清，"师妹，你带铜匣先走，务必亲手交给福州知府。"
周芷清刚要反对，林沐雪己经将铜匣塞进她手中："这里面不仅有严家通敌的证据，还有暹罗王室的密信，关系东南沿海百万百姓的安危。你的轻功最好，一定要安全送到！"
救生艇很快准备就绪。周芷清将铜匣贴身藏好，带着两名最精锐的峨眉弟子登艇。临别前，她交给林沐雪一个小包："师姐，这是'清心丹'...保重。"
小艇悄然驶向海岸，而"青锋号"则调转船头，迎着朝阳升起满帆。王临站在船首，海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兄弟们！"他的声音传遍全船，"今日一战，或许有去无回。但我们的牺牲，将换来东南沿海千万百姓的平安！"
水手们齐声呐喊，声震海天。林沐雪站在丈夫身侧，鎏金软剑在朝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张铁柱瘸着腿在甲板上奔走，确保每一处战位都准备就绪。赵五则带着护卫们守在关键位置，每个人都紧握兵器，眼中毫无惧色。
两船相接的瞬间，战斗爆发了。箭矢如雨，王临如猛虎般冲入敌阵，尚方宝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花。林沐雪紧随其后，软剑如银蛇出洞，精准地刺穿每一个接近丈夫的敌人。
倭寇实在太多。渐渐地，"青锋号"上的抵抗越来越弱，王临和林沐雪被逼退到主桅附近。两人背靠背迎战，配合得天衣无缝。
"后悔嫁给我吗？"王临在战斗间隙喘息着问道，剑刃己经出现了缺口。
林沐雪一剑刺穿一名武士的喉咙，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脸颊："与你并肩而战，死而无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响起震天的炮声。一艘悬挂青龙旗的战船破浪而来，侧舷二十西门火炮同时怒吼！倭寇的一艘战船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是'玄龟号'！俞将军来救我们了！"张铁柱激动地大喊，竹杖在甲板上敲出欢快的节奏。
源义明见势不妙，立刻下令撤退。倭寇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甲板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伤者。
王临拄着剑，望向远处逐渐接近的"玄龟号"，嘴角勾起一抹疲惫的微笑。林沐雪轻轻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眼中不言而喻。
张铁柱和赵五走过来，这两个最忠诚的伙伴眼中都噙着泪水。张铁柱用他那缺了半截小指的手紧紧握住王临的手腕："临哥儿，咱们赢了！"
赵五则己经拔出佩刀，警惕地环视西周："侯爷，属下誓死护卫您和夫人回福州！"
海风渐渐平息，朝阳完全跃出海面，将整片海域染成金色。"青锋号"虽然伤痕累累，却依然骄傲地漂浮在海面上，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历经磨难却永不屈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