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县,桃花源。
晨光熹微,山谷中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一座崭新的巨大石牌坊立在谷口,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桃花源”。
这是萧启元得知此事后,特意亲笔题写,并着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光是这块御笔亲题的牌匾,就足以让天下所有园林黯然失色。
赵婉儿站在牌坊下,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裙,看着眼前这片自己一手打造的世外桃源,心中感慨万千。
蜿蜒的溪流穿过精心布置的竹林和花圃,一座座造型别致的竹楼木屋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山坡上,与自然融为一体。
远处的人工湖上,几艘小船静静地停泊着,湖心岛上的凉亭若隐若现。
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吃饭的地方,更是一个能让人暂时忘却尘世烦恼,回归自然与本真的心灵栖息地。
“吉时己到!”王掌柜扯着嗓子喊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己准备好的鞭炮齐鸣,震耳欲聋。在漫天飞舞的红色纸屑中,赵婉儿亲手揭下了牌匾上的红绸。
“桃花源,开业大吉!”
桃花源的开业,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整个大齐的上流社会激起了层层涟漪。
最初,人们只是冲着“安国夫人”和“金薯祥瑞”的名头而来。
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富商巨贾,抱着好奇和一丝探究的心态,派遣管家或者子侄辈,不远数百里,来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阳县。
他们本以为,所谓的“桃花源”,不过是乡下地方,用些新奇的食材,搞出来的噱头罢了。
然而,当他们真正踏入那座山谷时,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没有雕梁画栋的奢华装饰。
有的,只是最质朴的竹、木、石,和最纯粹的自然风光。
客人们可以住在悬于溪流之上的竹楼里,推开窗,便能听到潺潺的水声和清脆的鸟鸣;
他们可以亲自到田垄间,采摘最新鲜的瓜果蔬菜,体验农耕的乐趣;
也可以在清澈的人工湖上泛舟垂钓,享受一份难得的宁静。
当然,最让人流连忘返的,还是这里的食物。
有缘酒楼的菜式,在这里得到了全面的升华。
除了红薯系列,赵婉儿还推出了许多全新的菜品。
用山泉水养的鲜鱼,或清蒸,或红烧,鲜美无比;
用林地里放养的土鸡,炖出的鸡汤,金黄浓郁,香飘十里;甚至连最普通的青菜豆腐,在桃花源厨师的手中,都能变幻出令人惊艳的滋味。
更绝的是一种全新的餐饮模式——“自助烤肉”。
在专门开辟出的草坪区域,摆放着一个个造型奇特的泥炉。
客人可以自己挑选腌制好的各种肉类、海鲜和蔬菜,亲自动手,在炭火上烧烤。
那“滋滋”作响的声音,混合着肉香和香料的味道,在山谷中弥漫开来,引得人食欲大开。
这种新奇、有趣又充满互动性的用餐方式,立刻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一时间,阳县桃花源,名声大噪。
从最初的试探,变成了后来的趋之若鹜。
马车在通往阳县的官道上络绎不绝,桃花源的竹楼木屋,需要提前半个月才能预定到。
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吃饭消遣的地方,更成了一个全新的社交中心,一个身份和品味的象征。
能在桃花源举办一场宴请,或者拿到一张长期居住的凭证,足以在京城的圈子里炫耀许久。
陈敬和王翰这两个老饕,更是乐不思蜀。
他们俩首接包下了一座位置最好的临湖小院,每日里呼朋引伴,钓鱼、品茶、吃烤肉,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他们也成了桃花源最卖力的“义务宣传员”,经由他们的口,桃花源的种种神奇之处,被描绘得愈发引人入胜。
赵婉儿看着眼前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心中却始终保持着一丝冷静。
她知道,桃花源越是成功,刘青宏就越是不会放过她。
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上致命的一口。
她一边经营着桃花源,一边让沈雪娇加紧了对周围的警戒,同时,也在不断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她需要更多的筹码,更坚实的后盾。
这天下午,赵婉儿正在园中巡视。
桃花源的生意太好,人手有些紧张,她经常需要亲自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路过一间名为“听雨轩”的临溪雅间时,里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划拳声和肆无忌惮的谈笑声。
这间雅间的客人是三天前进住的,一行五六人,衣着华贵,出手阔绰,听口音是地道的京城人士。
为首的是一个姓钱的胖商人,西十多岁,满面红光,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颇为和善,但眉宇间总带着一股精明和傲慢。
赵婉儿本不想打扰客人的兴致,正准备离开,却无意中听到了一段对话,让她的脚步瞬间凝固。
只听一个喝得舌头都有些大了的客人,高声吹嘘道:“钱老板,还是您厉害啊!您那个‘万源号’,现在可是咱们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商号!丝绸、茶叶、南北货,什么都做,日进斗金啊!想当年,您刚到京城的时候,可还没这么大的场面呢!”
那个姓钱的胖商人,似乎也喝了不少,他打了个酒嗝,得意地笑道:“哪里哪里,王老弟过奖了。做生意嘛,靠的就是一个‘狠’字!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想当年,我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手里那点本钱,根本不够看。”
“那时候,京城做酱肉生意最有名的是一家姓赵的,叫‘赵记老铺’,他家的那个秘方,做出来的腊肠,那叫一个绝!”
“哦?那后来呢?”
“后来?”钱姓商人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残忍。
“后来,那‘赵记老铺’不就成我的了嘛!他那个东家,叫……叫什么来着?
哦,对,赵德昌!一个死脑筋的读书人,空有手艺,不懂变通。
我几次三番想高价买他的方子,他都不同意,说什么祖宗传下来的,不能卖。嘿,不卖?这世上,还有我钱某人买不到的东西?”
赵婉儿站在窗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赵德昌!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才没有让自己失声叫出来。她强迫自己站稳,继续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