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都让开!"苏鸾撞开医馆斑驳的木门,泥浆顺着草鞋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痕迹。怀中母亲的身体轻得像片枯叶,咳血在她肩头洇出深色云团。
老大夫银丝眼镜滑到鼻尖,三根手指搭上脉门时突然顿住。苏鸾死死攥住他袖口:"求求您,用最好的药!"话音未落,后颈突然被人揪住,婶娘尖利的嗓音刺进耳膜:"小贱人偷钱!别让她跑了!"
"我没偷!这是当掉金簪的钱!"苏鸾挣扎着转身,却见赵二郎摇着折扇踱进医馆,靴尖碾过她掉落的碎银:"当票呢?"他突然捏住她下巴,"听说乱葬岗挖出了苍梧国贡品?"
衙役的铁链哗啦作响。苏鸾望着母亲逐渐青紫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簪子是我家传的!"话未说完,后腰突然遭重重一脚,她扑倒在药柜前,青花瓷药罐噼里啪啦砸在母亲身上。
"带走!"为首衙役扯住她头发。苏鸾望着母亲嘴角新溢出的血沫,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也是这样被人拖走。当铁链锁住手腕的瞬间,她瞥见老大夫袖中滑落的半张字条——上面画着与金簪相同的凤凰图腾。
雨不知何时变成了冰碴。苏鸾蜷缩在柴房角落,手腕的血痕混着铁锈渗进旧伤。门外传来婶娘的笑骂:"春香楼的妈妈说了,等你娘咽气就来领人。"她猛地撞向门板,却听见更远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娘?"苏鸾扒着门缝张望,只见母亲拖着病体挪向村口老槐树。月光下,她将个油纸包塞进树洞,又颤巍巍摸出把银锁挂在枝桠上。当母亲转身时,苏鸾看见她后颈新添的刺青——竟是苍梧国皇室才有的龙纹。
"你究竟是谁?"苏鸾冲出去抓住母亲手腕。病弱的妇人剧烈咳嗽,鲜血溅在她手背:"别管......跑......"话未说完,三道黑影从天而降,寒光闪过,母亲胸前绽开红梅。
"鸾儿快走!"母亲将她推进沟渠,自己却被黑衣人按在槐树上。苏鸾在污水中摸到硬物——是母亲塞进来的银锁,锁芯处刻着"凤凰卫"三字。当她抬起头,正看见赵二郎慢条斯理擦拭长剑:"早说了,你娘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苏鸾跪在乱葬岗新坟前。银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用石块砸开锁扣,滚出半卷残破的《九国舆图》。指腹抚过苍梧国边境的红点,突然想起老大夫滑落的字条——那凤凰图腾的尾羽,竟与舆图上的标记完全重合。
"找到了!"喊声惊破夜色。苏鸾迅速将舆图塞进衣襟,却见春香楼的打手举着火把围拢。为首的龟公晃着金链子狞笑:"小娘子当掉的金簪,可是我们楼主的心头好啊。"他突然扯开她衣领,盯着锁骨疤痕大笑,"原来你就是那个'灾星'!"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骤响。三支弩箭钉在龟公脚边,林伯拄着拐杖缓步走出阴影:"苍梧暗坊办事,也敢插手?"他抛给苏鸾个布包,里面赫然是她典当的金簪,"去城西破庙,有人等你。"
破庙蛛网密布,老者正对着烛火研究舆图。苏鸾刚要开口,对方突然将金簪按在地图某处,墙面轰然洞开。密室中,成排的檀木盒上贴着九国官员的名字——其中赫然有赵二郎父亲的画像,标注着"贡品劫案主谋"。
"你母亲是凤凰卫最后一名暗桩。"老者掀开最深处的锦盒,里面躺着半块龙纹玉佩,"当年她用金簪换你平安,却被赵府勾结官府追杀。"他将玉佩塞进苏鸾掌心,"明日祭天,兵力图会在祭坛现身。"
更漏声中,苏鸾握紧玉佩。龙纹与她锁骨疤痕隐隐作痛,仿佛在呼应着某个古老的诅咒。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她望着掌心的血痕,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口型——不是"救我",而是"毁图"。
城西当铺,苏鸾将金簪、银锁、玉佩并排放上柜台。掌柜的瞳孔骤缩:"你从何处得来这些?"她扯下衣领,龙纹胎记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我要当的,是进入暗卫营的资格。"
柜台下突然弹出暗格,掌柜的摸出枚刻着凤凰的令牌:"明日卯时,带着兵力图来换。不过......"他指向墙上的通缉令,赵二郎悬赏她人头的画像正在风中摇晃,"你确定要走这条不归路?"
苏鸾接过令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母亲渐冷的手。当她推开当铺大门,春香楼的灯笼己经照亮半条街。她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刃面映出自己决绝的脸——这场始于乱葬岗的棋局,她终于要执起属于自己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