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傅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傅沉舟彻底贯彻了逃避策略。
他每天天不亮就离开,深夜甚至凌晨才回来,亦是在书房睡下。
完美避开了所有可能与顾明月交流的时间。
即使偶尔在楼梯或走廊远远瞥见,他也如同看到空气。
眼神冷漠地一扫而过,脚步不停,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幽灵。
顾明月也乐得如此。
她将自己缩在卧室的一方天地里,尽量减少外出。
只在傅夫人召唤时才会露面,扮演着一个安静、温顺、却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傅太太。
面对傅夫人时,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微笑,但那份笑容背后,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疏离。
她和傅沉舟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越来越厚。
傅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冰冷氛围。
她以为是儿子工作太忙冷落了儿媳,或者两人因为顾西洲那晚的事情还有些心结未解。
她尝试着在傅沉舟难得早归的晚餐时提起话头,想缓和气氛,但傅沉舟要么沉默以对,要么冷淡地岔开话题。
而顾明月,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一个没有情绪的精致人偶。
傅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她只能对顾明月加倍地好,送各种补品,拉着她聊天解闷,试图用自己的温暖融化这层坚冰。
这天傍晚,顾明月陪着傅夫人在花厅修剪完花。
傅夫人又让人端来一碗温热的汤:“明月,这是刚炖好的虫草花胶汤,最是养人,你快喝了。”
看着眼前热气氤氲的汤碗,顾明月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感到一阵心悸和抗拒。
上次那碗“十全大补汤”带来的噩梦还历历在目。
她脸色微白,手指蜷缩了一下。
“怎么了?不舒服?”傅夫人关切地问。
“没……没有。”顾明月连忙摇头,压下心头的翻涌,勉强端起碗,“谢谢妈。”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味同嚼蜡,只想快点结束。
就在这时,被她放在一旁、调成了静音状态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
那是一个没有存储名字、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的号码!
顾西洲!
顾明月端着汤碗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汤汁溅出来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瞬间烫红了一片。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那闪烁的屏幕,瞳孔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急剧收缩,脸色瞬间褪得比纸还白。
他为什么又打来?他想做什么!
傅夫人吓了一跳:“哎呀!烫着没有?快放下!”
她连忙拿过顾明月手中的碗,抽出纸巾去擦她手背上的汤汁。
自然也看到了她骤变的脸色和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的惊恐眼神。
“明月?谁的电话?”傅夫人担忧地问。
顾明月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般,抓起手机迅速按掉!动作仓皇得近乎失态。
她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尖叫,对傅夫人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没……没什么,妈,推销电话而己。我……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她甚至顾不上手背的烫伤,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地冲出了花厅,留下傅夫人担忧而疑惑的目光。
回到冰冷的客房,反锁上门,顾明月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手机屏幕又固执地亮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
这一次,不是电话,而是一条短信。
顾明月颤抖着手指点开,屏幕上跳出的字句,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我的好妹妹,听说傅沉舟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终于忍不住对你下手了?滋味如何?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只想把你撕碎,占为己有?】
短信的最后,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表情。
顾明月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手机屏幕上那条淬毒般的短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明月的视网膜上,也烙在她的心上。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窒息。
顾西洲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还用如此恶心、如此病态的语言来描述那场她拼命想要遗忘的噩梦。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在监视傅宅?还是……傅宅里有他的人?
这几个念头让她遍体生寒,仿佛黑暗中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反锁的房门,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手机屏幕己经暗了下去,但那条短信带来的恐怖阴影却挥散不去。
“叮——”
又是一声短促的提示音,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顾明月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惊恐地盯着屏幕。
不是电话,又是一条短信,来自同一个号码。
她颤抖着手指,几乎不敢去看。
但强烈的恐惧驱使着她,仿佛不看会更糟。
她点开短信,内容却让她愣住了:
【小月亮,我知道你不想我见到我,但看在我们兄妹一场,出来和我见最后一面吧。我在旧时光咖啡馆等你,关于你的身世,有些事我想告诉你。一小时后,如果你不来……我就……。】
短信的措辞意外地正常,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和示弱,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冰冷的威胁。
尤其是最后那句关于顾明月的身世线索,精准地刺中了她最致命的软肋。
顾母以前说过,顾家捡到她时,身上有一块身份玉牌,但怕引来祸端,将其藏起来了。
竟然到了顾西洲手里。
“旧时光”咖啡馆……
那是她大学时常去的地方,也是顾西洲曾经强行“接”她回家时,经常蹲守的地点之一。
他选在那里,分明是在提醒她过去被他掌控的阴影。
去,还是不去?
顾明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理智告诉她,这绝对是陷阱。
顾西洲刚刚还发来那样恶毒的短信,怎么可能突然转性要把玉牌还给她?
可是……万一呢?
万一是真的,她是不是就可以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她。
恐惧让她想躲在这里,永远不出去。
但对亲生父母的渴望,又像有毒的蜜饯,诱惑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催命的符咒。
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
顾明月挣扎着爬起来,冲到衣柜前,胡乱地套上一件连帽衫,戴上口罩和帽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必须快去快回,在傅沉舟回来之前,在傅夫人发现之前!
她悄悄拉开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
她屏住呼吸,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穿过空旷的客厅。
避开可能会遇到佣人的区域,从傅宅一个相对僻静的侧门溜了出去。
夜风带着寒意,吹在她滚烫的脸上。
————
与此同时,帝景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己经亮起。
傅沉舟烦躁地将一份文件扔在桌上,捏了捏眉心。
高强度工作了一整天,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头的滞闷和那股莫名的烦躁感。
顾明月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总是不合时宜地闯入他的脑海,伴随着那句冰冷的“当从未发生过”。
他扯开领带,端起早己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手机屏幕亮起,是傅宅安保系统的例行报告推送。
他本打算首接划掉,但鬼使神差地,手指顿了一下,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