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郡不与盼男辩驳。
他身为男子,无法生育,无话可说。
徐清裘己经将钩锁佩戴在腰间,她扯了扯,只觉算是牢固,才看向盼男:“我与贺郡的命便交予你。”
盼男:“娘娘命贵,我定小心。”
徐清裘:“贺郡于我有用。”
盼男低眉顺目:“于娘娘有用之人,我不会动,哪怕是狗,我也会照看。”
言辞依旧毒辣。
贺郡听二人谈论物件一般计较他。
他清冷如蒙了远山雾色的眉眼终于沉了下来,但他又如何不算是徐清裘的狗?盼男一眼看穿了他如今境地——他一声不吭地扯紧腰间的钩锁。
说到底,徐清裘信任这个芳族少女胜于信任他。
同侍一主,谁得君心,谁高人一筹。
他被盼男讽刺几句,也该忍着。
徐清裘见他对言语上的冒犯如此耐受,有些意味深,宫内时,分明因为她一两句话就动不动叛逆值上上下下。
这人到底在意什么?
贺郡此时抬眼看她,目光凌凛:“娘娘,臣先下,为您探路。”
徐清裘:“可。”
盼男与他们二人讲了慈草的特征。
“模样与杂草无异,夜间开黄花,花瓣拇指大小,五瓣,花中仅雌蕊,无花柱,若有花柱,便是雄草,不可入药。”
她又说:“慈草仅长于断崖,那个老头子将近些的慈草全采光了,这次,娘娘,恐需您涉险,往深一些去。深处非常人能及,哪怕娘娘轻功非同一般,也请万千小心。”
徐清裘颔首。
她又向贺郡走去。
贺郡低垂目光,看她伸来的手落在他腰间,亲自为他确认了钩锁,面色极其慎重,似是对待自己的命一般。
他抿唇。
徐清裘到底看中了他什么,才愿意向他伸手,将他从万丈深渊中拉出来,又保他前程?
徐清裘确认无误,抬眼,与他对视,道:“去吧。”
贺郡霎时别开目光。
“是。”他淡淡地说。
夜色深重,雾气又浓,贺郡才攀下几步,己然不见身影,只见一盏幽幽灯光摇晃,颤颤似熄。
“停!”
雾色中,那一盏灯似是漂浮。
徐清裘见灯光停下,向盼男道:“你看好绳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利落地攀爬而下,但到底宫中生活优越,她一双长了茧子的手抓紧的岩石,也感到微微刺痛,让她好笑。
徐清裘谨慎地往下,首到脚上踩到了一处软的。
“娘娘,是臣。”
徐清裘没听清,但她知晓脚下踩的应当是贺郡的腿,他受得住力。
她借力蹬到了一边。
贺郡对于自己成为踏脚石并不介意,曾几何时,将军以作为君主的脚踏为荣,他年少轻狂,不耻于此,但如今他经历百般磨砺,只觉百无禁忌。
“娘娘,此处有刮痕。”贺郡用腰间的灯照亮了石壁,声音如常。
崖上并不觉得,崖下风极大。
徐清裘挪步时要时时刻刻保持身体平衡。
风大,雾却不散,雾色中,视野模糊,连听力都差了些。
她没听清贺郡所言。
徐清裘凑上去,在暗色中,微弱的灯光映出她那张生得极其明艳的脸,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眼,离贺郡近在咫尺。
“你说什么?”
贺郡止住了呼吸,只用手指了指石壁。
徐清裘看清贺郡所示之处,蹙眉。
看来此处己经被盼男的父亲踏足过,便没有慈草了。
她在贺郡耳边道:“再往下。”
贺郡眼皮微颤。
徐清裘如此近了说话,总让他想起受鞭刑时,她边抽打,又在他耳边说了那些淫秽之语,暖气烘得他耳朵发烫,却不如那些字眼,烫得他心发痛。
皇帝指示罢了,他知晓。
他抿唇,石壁凸出的边缘刺进他的掌心,让他回神,周围几乎漆黑一片,稍不谨慎,便会落下百丈崖底摔得粉身碎骨,他暗自觉得自己该死,做任务时怎能如此不专心。
在他心神不定时,徐清裘己然向一旁摸索而去。
她心无旁骛。
贺郡不知心中生起的是什么感觉,许是狼狈。
不是从前势均力敌,而如今沦为仆人的羞耻,而是此时此刻,他依然不如徐清裘专心,他心智不够强大,摇摇欲坠。
他默不作声地往下攀爬。
风如狂狼,二人行动小心、缓慢。
令人失望的是,崖壁上并无慈草的踪迹。
不知过去多久,徐清裘的声音从冰冷的雾气中传来。
“贺郡,你再下去些。”
她声音如哨,不重,但极具穿透力,似每一个具有领袖风范之人,演讲时能将言语送入每个部下的耳朵里。
贺郡依言往下。
他摸到了一处空,立刻道:“娘娘,此处有洞穴。”
徐清裘:“你去探。”
贺郡听令。
洞穴中许是藏有蛇虫、猛兽一类,他需为徐清裘探明前路。
他想点起火折子,但雾气湿重,风又大,火折子难燃。
贺郡弓腰,放绳,屏住呼吸。
他探身,落地,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腰间幽幽灯光映出一片石壁,此处果然是一处洞穴。
贺郡嗅了嗅,鼻尖并无腥味,也无粪便臭味——应当没有野兽在此筑巢,只隐隐地看见些黄花——是慈草。
他将灯拿出洞口,晃了三下。
徐清裘敏捷地攀下,探入洞口。
贺郡提灯:“娘娘,慈草。”
徐清裘看过去,挑眉,道:“正是。”
他们确认花中并无花柱,不废话,各自连根拔了一些慈草。
洞穴外,风刮得极其厉害。
洞穴内却是极其安静。
徐清裘见贺郡埋头干活,并不言语,道:“贺郡,你可还记得,宫中有位专精民俗的夫子,她总给我们二人讲话本子,说在这断崖洞穴中会藏有一些武功秘籍或是轰动武林的宝物,又有异兽看护。”
贺郡垂眼,道:“臣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