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睡了太久,余晚声如今到了三更都没有睡意。
只能在小窗边的茶几上点着灯烛看话本,时不时吃上几颗乌梅。
惬意得很。
这大难不死后,就有种格外珍惜生命的感觉。
余晚声看到灯烛燃尽,兴致未退。
拿着快燃尽的灯烛,赤脚在房里寻找新的灯烛,还没找到,从窗台吹进来的风,就把唯一的光源灭了。
余晚声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时不时碰到桌椅,发出一点响动。
把自己吓得够呛。
想着叶淮霆还睡在榻上,就想悄咪咪的摸回自己的床上。
余晚声还没摸到自己的床在哪,就落进了一个沉木香的怀抱。
余晚声闻到熟悉的怀抱,紧绷的神经瞬间冷静了下来。
叶淮霆借着微弱的月光,将人拥在怀里。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房里很暗,黑暗中熟悉的身影,终于开始晃动。
余晚声消失的时间里,他基本做的都是噩梦。
有时候不是不想睡,是害怕看到梦中的场景。
还好,人终于还是找回来了。
怀中温软的身躯真实得烫人,他埋首于她的颈窝,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血肉,一寸寸的融进自己枯竭的血液里。
重新回魂。
余晚声见后面的人只是小心翼翼的拥着自己也没有任何响动,试探的问了一句:“是我吵醒你了吗?”
“嗯。”类似小狗呜咽的声音,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抱歉啊,那你再去睡。我保证不乱动出声了。”
“嗯嗯。”沉吟。
余晚声尝试挣扎从怀抱中出来,结果发现这双臂圈起来的范围极为扎实。
所有力道都避开了伤口,只是将人圈在怀里。
“你不想睡?”
“嗯。”这一声倒是极肯定。
“你怪怪的。”
“嗯。”
叶淮霆在黑暗中很好的藏住了自己的情绪,话也不敢多说。
怕自己挤压了太久的情绪,会用丢人的方式倾泄而出。
叶淮霆闻着怀中的人,熟悉的味道混合着清苦药香,那一缕缕幽微的气息,一点点的钻进自己心里。
手臂的力道试探性的加大,也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
“这样会疼吗?”
余晚声摇头,她能感受到两人越来越贴近的距离。
隔着薄薄的衣料,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叶淮霆的脸深深埋进她微凉的颈窝里,贪婪的汲取那魂牵梦绕气息。
余晚声在这溺死人氛围里艰难的保持着理智。
“你的手怎么回事?”
叶淮霆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两人依旧保持着怀抱的姿势。
在黑暗中,他不自觉的摸索了一下手上的布条。
“不小心弄伤了。”
余晚声毫不客气的揭露:“撒谎。”
那语气不容置疑。
叶淮霆笑了笑,这语气倒是有些像他。
叶淮霆拍了拍余晚声的脑袋,状似安抚:“嗓子有点哑,不用怕,我问过医师了,一个月的时间也就好了。”
余晚声正思忖着要不要配合叶淮霆演转移话题的戏码。
叶淮霆没听见怀里的人应声,有些心虚的问了一句。
“生气了。”
余晚声其实没有,但台阶来了,不得顺杆儿爬。
“是的。骗人就没意思了。”
叶淮霆心里倏的一紧:“等你全好后,我一一交代行吗?”
现在的余晚声,连身体都好不全。何必知道那么多。
余晚声见叶淮霆态度实在良好,也收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余晚声从叶淮霆怀中探出头呼吸:“明一早要去找下莫铭非。他有事同你说。”
“你怎知他有事同我说?”
余晚声被问得一噎:“我醒的比较早,就聊了会。”
“你不是现在醒的?”
“还要早点。”
叶淮霆正疑惑,自己何时能睡得那么沉了。
连余晚声醒来都没知觉。
余晚声怕叶淮霆深想,转移了话题:“莫铭非那边还挺急的,你记得明日寻他哟。”
叶淮霆试探的问着:“你困了吗?”
“还没有。”
“那你同我说一样的。”
话音刚落,余晚声还没说好,就被人打横抱到了横椅上。
叶淮霆一手揽着余晚声,一掌握住一双手,余晚声的头贴在叶淮霆胸膛上。
“这样说。”
这是他在寻余晚声的两个月里,翻看余晚声曾经看过的话本时,看到的画面。
那时便想那样做了。
余晚声适应了一会,这样半依靠着也行。
“三平县的流民被安上了麻风病的由头,被县令带人烧死了一大半。”
“很是残忍。”
饶是叶淮霆见过的残忍事情再多,听到都生了怒气。
“是够阴毒的。”
余晚声语气更是不忿:“是啊,流民不是一两个,至少有百余人。”
“说烧就烧。真是……”
“令人发指。”
“对。”
叶淮霆轻揉着余晚声的手,帮她顺气。
随机追问:“莫铭非行动了吗?”
余晚声将情绪收回:“嗯嗯,明日估计会去三平县找一个叫胥侯的人,提供他闹事的资本。”
叶淮霆心思转了三寰:“晚声,我们是时候可以开始反击了。”
“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全都不会放过。”
“无论是首接还是间接的。”
余晚声问得小声:“反击很危险吧?”
叶淮霆轻叹了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吧。”
余晚声:“那我能帮你什么?”
叶淮霆将怀里的人收的更紧:“好好活着,像吃上肉时那样;像开个酒楼时那样;像去凑热闹那时那样。”
“就够了。”
余晚声心咯噔了一下,她才渐渐发觉,原来这些简单的生活己经离她那么远了。
日子看似一天天过着,却不知道何时起,她己经在这场权斗中了。
“那样的日子还会有吗?”
余晚声的声音很空,像是怀念,又像是感慨。
叶淮霆闭眼,随后郑重其事的承诺:“你想要,就有。”
只要余晚声在自己身边,她若是喜欢的生活是简单的,他就将她身边所有的危险都摒除,给她造个山居生活又有何难。
余晚声笑出了声,只有这句话,她是不信的。
她和叶淮霆两人,再也不会如同在乌蒙山上那般了,平视,互相依赖的关系。
她要走向的是城墙里的血雨腥风,生活里都是刀光剑影,如今不就是嘛。
她一个不留意,就落下一身伤。
这捅刀子的还是身边的人。
防不胜防。
叶淮霆过了那么久这样的生活,太清楚回去后,我们会是什么样了。
余晚声扯着喑哑的嗓音,浅浅的说了一句:“我不信。”
叶淮霆一愣,有些无奈的顶了一句:“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