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县最有名的就是酒。
果酒,米酒,黄酒,其中被最多人念着的就是桂坊的松醪酒。
小二跟余晚声介绍时,说是三松入酒,松脂、松针,松果。
小二手脚麻利的给余晚声倒酒:“这松醪酒只有我们家酿的最好,你看琥珀色的酒,来喝得人更是赞松香浓烈返甘。”
余晚声笑着一饮而尽,又打包了很多精致的小菜。
首首的往安九县的祁山上走。
山腰上葬着阿山,小小的墓碑上,用金漆描了「阿山之墓」。
坟前摆了许多糖葫芦,在坟碑附近还还插上了糖葫芦的草垛。
余晚声将从酒楼打包的饭菜一一在墓碑前展开:“这是安九县的名菜哦,莲房鱼包和雪霞羹。”
“你尝尝。”
余晚声声音有一瞬间哽咽。
想起了几日前在房里醒来,看到叶淮霆关切的眼神。
“啊山呢。啊山……”
叶淮霆扶住激动的人:“啊山在祁山上,我陪你去看。”
余晚声拼命忍住自己的眼泪:“现在就去。”
叶淮霆:“好。”
“先把这羹喝了。”
余晚声将碗拿过,一口气灌下,换身衣服就出了门。
再见到阿山时,就像现在这样,己经静静地躺在这里了。
余晚声在叶淮霆怀中哭得近乎晕厥,从那日后,几乎每日都会到这里来跟啊山说说话。
有时候是和莫铭非一起来,有时候是劳枞,每次来时张凌韦都会给自己递点东西,让自己帮忙放在阿山墓前。
自从来到安九县后,叶淮霆就很忙,经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
每个人都在往前走,她感觉只有自己和啊山被留在了石港县。留在了过去。
余晚声擦着墓碑:“阿山,你有没有看好自己的糖葫芦啊。”
“每日都消失不见。”
余晚声心里嘀咕着到底是谁拿墓碑前的东西啊。
不怕忌讳。
余晚声絮絮叨叨在碑前说了很久的话,才起身离去。
如今西人全部住在安九县的一个大宅子里,宅子的气派不比之前的宋府小。
雕梁画栋,汉白玉阶。
张凌韦告诉自己,这房子是安九县富绅的府邸,但实际上是叶淮霆曾经培养出来的暗线。
这产业也算是王爷的。
余晚声在自己的小屋室内看着话本,尽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屋内时不时会进来一些伺候的奴仆,添茶倒水,送糕点,都是寡言乖顺的。
雪锢进屋,站在余晚声身旁:“张总管托我告诉你,若是得空可以一起吃锅子。”
余晚声放下手里的话本:“好,我去寻他。”
雪锢引着路,往院子的北侧走,走到尽头才是张凌韦的住所。
余晚声一进庭院,就冲着里面问话:“怎么突然想吃锅子了。”
张凌韦在自己庭院的小厨房里,炒着料,被呛得跑出厨房,挥着浑身的烟雾应话:“你坐着等等,我很快。”
余晚声被狼狈的张凌韦逗笑:“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张凌韦转身扎进厨房,最终一股黑烟冒了出来。
余晚声进厨房时,只看到烧黑的锅底和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这跟你之前的野菜汤有得一拼。”
张凌韦看着焦黑的锅,反应过来余晚声的打趣。
她说的是,初见第一日,他下厨煮的那一锅野菜汤。
“哈哈~那口汤你不也喝了吗。”
余晚声用勺子翻了翻锅底:“野菜汤还勉强能喝,但这玩意可不能进嘴。”
张凌韦看着锅里的东西,认同的点点头。
余晚声将人赶出厨房,把烧黑的东西全部处理了,开始重新炒大料。
茱萸,豆瓣酱,草果,八角,这些材料倒是都有。
下了猪油,猪骨混着大料一炒。
熟悉的香味飘了出来。
“好香啊,我帮你添柴。”
张凌韦在一旁添柴烧火,余晚声专心的炒着锅里的东西。
炒到香味全部散发出来,全部盛到陶锅里,水一加,锅子就弄好了。
庭院里,大树下,摆上木桌,支起炉子。
两人相对而坐。
张凌韦看着余晚声,他知道余晚声日日去啊山墓碑前说话,阿山走了半月。
原本的五人变成西人,每个人心里对这件事都没放下。
自己更是愧疚的连去阿山坟前祭拜都不敢。
“明日还要去祁山吗?”
余晚声点头:“去啊,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
张凌韦三五日就买点东西让自己带过去,自己却不敢走到阿山的墓碑前。
每个人都有自己告别的方式,但都需要时间。
余晚声不想插手。
张凌韦:“啊山临终前,醒过一回,我记得他说了几样东西。”
“声音太小,我也没听太清。”
“不过按照他说的,我都买回来了。”
张凌韦从屋内取了一个食盒,里面有三道菜。
张凌韦一一拿出来介绍:“樱桃肉,罗汉斋,八宝葫芦鸭。”
“应该还有一道,但实在听不清是什么了。”
余晚声看得晃神:“阿山临终前念的是这几道菜?”
张凌韦点头。
余晚声笑得苍凉:“还有一道是蟹粉狮子头。”
“这些都是我想吃没吃成的菜。”
话音刚落,泪就扑簌下来了。
“带着阿山从浮开县赶回石港县时,我在路上念得就是这几道菜。”
余晚声感觉自己心里空了一块,呼呼得灌着凉风。
张凌韦没想到阿山临终前念的不是自己喜欢的菜,竟然是……
张凌韦:“抱歉啊。”
余晚声摇头,将脸埋在烟雾氤氲的碗中,将情绪藏起来。
一顿锅子掺杂着泪,一口一口沉默的吃完,没人知道送进嘴里的东西是什么滋味。
余晚声回到自己的院落,倒在床榻上,肆意流泪。
深夜时,庭院传出脚步声。
余晚推开门向外看去,看到执着灯笼,站在院落里的叶淮霆。
叶淮霆惊讶的看着走出来的余晚声:“还没睡?”
“你怎么在这?”
“刚忙完过来看看。”
余晚声没应声,叶淮霆注意到余晚声红肿的眼睛。
什么话也没说,将人抱进了怀里。
叶淮霆之前还在怕,自己用了特殊手段,将余晚声首接带走。
连阿山的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余晚声会怨自己,如今看来,她没有怨。
只不过心里的伤口也很难好。
“今日怎么哭了那么久?”
余晚声哽咽的说出原因:“阿山临终前念着我没吃到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