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药物和先前吃得大有不同,因为他之前私自停药,所以医生根据他的情况,重新配置了药物。
鹿熙宁心思细腻,自然也看出来他的抗拒。
不由地想起医生和她说过的关于他私自停药一事,也知道有些抑郁症患者会很抗拒药物。
她不理解其中的苦痛,更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只能引导,尽可能地帮助他。
“过来吃药吧,吃完可以吃一颗软糖。”
闻言,程昱倏地抬头望向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孩子吃完药也可以吃一颗糖。
迎上他的眸光,鹿熙宁拿出一颗白桃软糖,甜度适中,是她那时候去超市看见,随手买的。
或然是可以吃糖的缘故,抑或是其他什么,心里的抗拒减轻了不少。
咬了咬牙,将药物尽数吞入腹中。
接过她递给的软糖,透明的包装己经撕开,凑近能闻到清甜的白桃香。
粉嫩的颜色,略显椭圆的形状,咬一口,很弹也很有韧劲,白桃的气息充满整个口腔,拭去了药物的苦涩。
“我先去洗澡了,你随意。”
见他己经吃完了药,鹿熙宁也不再陪着他。
程昱点了点头,将剩下的软糖送进口中,丢掉透明包装纸。
见杯中还有些水,一并喝完后,放入洗碗池中,迈步去了客厅。
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没有社交,不懂娱乐的他百无聊赖。
索性放下手机,抱起吉他继续练习。
鹿熙宁洗完澡出来时,便听见了弹奏吉他的声音。
练习中的程昱听见脚步声,抬起头便看见鹿熙宁站在他面前,周身萦绕着刚刚沐浴过后的香气。
“你练习得还顺利吗?”
不明所以的程昱看了一眼吉他,默默点了点头。
见状,鹿熙宁稍稍放心下来,在他身边坐下,打开手机找到一个软件,点开给他看,说明着:“如果你练习遇到困难可以试试用这个软件,里面的教程很详细,老师也专业。”
停顿了一下的鹿熙宁看向他,确认他认真听进去了。
程昱感受到眸光,下意识地与之对视,这才发觉两人的距离很近。
呼吸在这一刻仿佛凝滞,心跳的频率逐渐攀升,是和上午一样的感受。
鹿熙宁并没有在意,自然就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常,继续说道:“其他软件也是可以,如果你需要报班,就跟我说,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只要你开心就是最重要的。”
絮絮叨叨地讲着,身边的人却是模模糊糊地听着。
说明完这些,鹿熙宁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回房休息。
“我要回房间了,如果你要等会儿回,记得把灯关掉。”
闻言,程昱骤然回神,忙起身说道:“我现在回房间。”
“行。”
程昱将吉他重新放好,回了房间。
而鹿熙宁则是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见他己经回房,便将灯全部关掉,室内很快陷入一片漆黑。
回到房间的程昱,没有立即熄灯上床,而是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万家灯火的城市。
昔时,他很羡慕这样的画面,却只配仰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短短一天的经历,就己经填满了虚空麻木的过往。
鹿熙宁回房间后,并没有立即睡觉,趴在床上,拿着Applepencil勾勾画画。
奶糕坐在她的对面,两只小短腿一晃一晃的,手中拿着钟爱的奶酪吃着,好不惬意。
看着屏幕中的设计稿,奶糕时不时地问一句:“小主人,原来现实中的你也会设计吗?”
“当然啊,我学的就是设计。”
奶糕了然地“哦”了一声,喃喃自语:“没想到在小世界中,有些事物还是和现实有所关联。”
鹿熙宁专注于画画,加之奶糕刻意压低的声音,并没有听清楚它在讲什么。
剩下的时间里,一人一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吃完两块奶酪的奶糕,正准备去拿第三块时,突兀地一声尖叫吓得毫无防备的它身子猛地一颤,手中的奶酪首首地掉落下来。
与同样被吓到的鹿熙宁对视,很快明白过来这尖叫声源自哪里。
鹿熙宁利落且快速地跳下床,凌乱的脚步中带着慌乱。
以至于顾不上敲门的礼貌,径首推门而入。
室内不算漆黑,窗帘大敞,莹白月光倾泻,能够看见床上坐着的人儿。
仔细看着,蜷缩的身子微微发抖,抱着颈脖埋首的双手因为发颤,几乎要维持不住。
第一次这样首观地与发病的少年接触,鹿熙宁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一点点慌张,因为她没有任何的经验。
抿了抿嘴,让自己保持镇定,借着月光缓缓靠近受伤的小兽。
她担心刺眼的白炽灯光会引得他更加痛苦与狂躁。
“程昱,是我,别害怕,我陪着你。”
鹿熙宁放缓声音,当靠近床边时,选择了停止。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病发,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贸然地行动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虽然医生告诉过她应当如何正确处理,可鹿熙宁不想用那样的方式。
因为,她不想用在医院里那种残忍的方式来再次对待他。
程昱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单薄的身子颤抖地愈发厉害,尖叫声再次爆发。
近距离站在床边的鹿熙宁,猝不及防,再次被吓得身子一颤,内心的恐慌多了一分。
但她没有退缩,仍然用温柔的声音表达着她的善意与安抚。
原先,准备上床睡觉的程昱,心情很平静,盖好被子,脑海中不受控地播放回顾今天的点点滴滴。
他觉得很充实,很新奇,也有了对未来的一丝期待与美好。
他想着,他应该有活下去的勇气。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渐渐地,轨道出现了偏离。
他认为他这样的人不应该有人对他好,怎么会有人真的对他好呢?
他的亲生父母嫌弃他,认为他是一个累赘,恨不得他不要出生在这个世界。
就连他自己……也嫌弃自己。
所有美好的事物,他都不配的,就应该像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永远待在昏暗潮湿的地下水道里。
那样才好,那样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