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辰时未到,柳朿带领衙役二十人,武卒十人以数名京卫,踹开了柳府的侧门。
穿着儒袍的唐云站在身穿官袍的柳朿旁边,笑吟吟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看这种热闹,看读书人、当官的,丢人的热闹。
门子被京卫一刀鞘砸在面门上,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扮做京卫的牛犇第一个冲了进去,入府从里面打开正门后,数十人一拥而入。
柳府内没有护院,只有几个男性家丁,岁数还不大,多是女眷,小妾最多。
一时之间,府内鸡飞狗跳,听到吵闹声的柳家人跑出月亮门后,有一个算一个,甭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部强行摁倒跪在地上,再反绑住双手。
“为何闯老夫府邸!”
一声怒吼,衣衫不整目眦欲裂的柳魁跑了出来。
府衙武卒与衙役连忙让开身,低下头,没有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无比粗暴的冲上去摁倒。
前朝到本朝,对读书人极为尊重。
因为只有读书人才能成为文臣,柳魁担任的也是军中文职,严格意义来讲算是文臣。
人走茶凉是不假,可告老还乡的文臣该有的待遇和尊敬一样不少。
首先是根据告老还乡之前的品级高低,依旧发放俸禄,全俸或是半俸。
其次是可以参与到地方官府的“管理”之中,并且成为代表,代表本地读书人或是乡绅。
为官履历等,也会记录到“县志”中。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官场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官员上书请辞以及告老还乡,吏部会“审批”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无论是公事上的分歧还是私人仇怨,都要解决,甭管怎么得罪的,起因、过程又是如何,只要这位文臣告老还乡了,那就不能再针对人家、报复人家,官袍顺利脱下,万般仇怨必须烟消云散,更不能抱负其亲族。
脸都扭曲变形的柳魁对众衙役视若无睹,径首来到柳朿面前,强忍着怒火拱了拱手。
“柳大人,敢问老夫何处得罪你了。”
唐云乐够呛,要不说人家当过文臣,看看这话说的,不是说我犯了什么事,而是我哪里得罪你了。
要知道这种光明正大的抓人,还是抓前官员,府衙中的文吏是要一五一十的记录的,双方说了什么话,怎么抓的,所有细节都要记录清楚。
别看柳魁退休前只是个正八品,只要是官员,尤其是文臣,获罪的话,一切罪证都要送到京中交给吏部和刑部进行再次鉴别。
“得罪本官?”
柳朿冷笑连连:“本官亲自前来捉拿你,事到如今,莫不是还想着…”
唐云为了突出自己的存在感,不耐烦的打断道:“和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先搜证据。”
看向唐云,柳魁心里咯噔一声:“与你何干?!”
“还尼玛装。”唐云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连柳朿都惊着了,剧本里没这出啊。
唐云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些读书人、当官的,他就想给个大逼兜子。
下意识捂着脸的柳魁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副要和唐云拼命的模样:“你敢对老夫动粗,老夫乃是前朝军器监…”
唐云一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账本,随意翻开。
柳魁眼眶暴跳,呆愣的说不出话来。
“老柳啊,你也知道,咱俩都是行家。”
唐云将账本放回了怀中,乐了一声,满面鄙夷。
“不对,我是行家,你不是,就你这账做的,怎么说呢,内行看笑话,外行乐够呛,你到底长脑子没有,还敢亲自做假账,府衙中那么多你担任少监时来往的公文,你是把所有人都当瞎子了?”
“老夫…”柳魁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了:“老夫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柳朿冲着身边人打了个眼色,几名属官快步跑去了后院。
“昨夜,唐公子火眼金睛,彻夜查了那些铺子的账目,本是对比城东木器行与当年军器监该账拖欠一事,无意中觉着字迹极为熟悉。”
柳朿伸出手,身后衙役递过来两本账目。
“唐公子仔细对比甄别,竟发现多本账目皆出自你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你污蔑老夫!”
柳魁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一指唐云:“你们联手污蔑老夫,老夫不知你们在说什么!”
“你虽是触犯了律法,却也罪不至死,本官念你出身不愿辱你颜面,据唐公子所言,除你之外还有另外两人做了假账瞒报税银,老老实实告知本官这二人姓甚名谁又身在何处,本官会在温大人面前为你求情一二。”
“你污蔑老夫!”柳魁低吼道:“那根本不是老夫字迹,定是他人仿的,老夫要去京中,要去京中寻吏部、去宫中寻陛下,老夫多年为官…”
“去他妈的。”
唐云彻底没耐心了,打了个响指,阿虎与牛犇跑了过来。
“和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唐云双手卷了个喇叭花,一边喊,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柳魁。
“兄弟们,将所有门都踹开,柜子全拆了、墙全砸了、连茅房也掏了、井水全部抽空…”
说到这,唐云双眼放光:“茅房,去,一定藏在茅房附近,找不到就全掏了。”
“扑通”一声,柳魁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再无刚刚那般既冤枉又愤怒的模样。
柳朿惊的够呛:“唐公子怎知茅房有猫腻?”
“我说茅房的时候,这老王八蛋瞳孔放大了,就是心虚了的意思。”
柳朿半信半疑,点了点头对一群闹心巴拉的衙役们吩咐了一声,大家找工具去了。
唐云又喊了一句:“先掏茅厕,掏过之后,柜子、墙壁、井都不要放过,所有小妾、下人,分别关押不同房间之中,挨个审,柳魁曾在哪里独处过,逗留过,任何反常的行为全部问出来,每个人都要说,说不出来,全部带回去关押。”
阿虎与马骉搓着手,争先恐后跑去审柳魁的那些小妾了。
唐云对柳朿打了个眼色。
柳朿心领神会,背在身后的右手打了个手势。
一个京卫凑上前:“大人,温大人寻您回衙署,说是有要事相商。”
“这正抓着人呢。”
“温大人说先交由唐公子就好。”
“交给唐公子?”
柳朿装作一副满面不爽的样子,看着唐云:“倒是要恭喜唐公子了,攀上温大人这高枝儿,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唐云连忙陪着笑脸:“大人误会了,学生可不敢抢这功劳,学生只是帮忙查账,功劳都算您的。”
柳朿满意了,抚须一笑,冲着众人大喊道:“本官去去就回,你等皆听唐公子差遣。”
衙役、武卒、文吏们齐齐应了一声后,柳朿转身离开了。
见到一切都按剧本走,唐云弯腰抓着柳魁的头发,如同拖死狗一样往正堂拽。
“老柳啊,都是邻里邻居的我也不想,可谁叫温大人许了我前程,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