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士英看着岳对虹,好一会儿才说:“真的假的,公班土吗?那得多少箱货?我是不是赶紧腾出地方来?”
岳对虹说:“那倒不用,也不占多大地方。”
郎士英疑惑道:“怎么会?六七万,公班土也得好大一堆呢。”
岳对虹说:“不是烟土。”
郎士英愕然说:“不是烟土?那……那你说的是什么?”
岳对虹说:“挑膏。”
这下郎士英真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岳对虹说:“五天,五天后的凌晨,五更天,你派人在陈家木桥接我就行。”
郎士英听了十分激动,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伸手拍拍岳对虹的肩头说:“你可真是……”
恰在这时,程麻皮推门进来,看到岳对虹在屋里,愣了一下,说:“你也在啊?”随即走到郎士英桌前,“咱们这里所有大小珠宝店、当铺,连小押店都查遍了,没有一点踪迹。南市那边也没有,郊区周边几个有实力的银楼也查过了,没有。就剩下北边公共租界不方便查,沈杏山故意阻挠,虹口那边差点被日本浪人殴打。老正你看……”
郎士英沉吟一下,说:“沈杏山破不了案,也不准我们查,这个是自然。无论如何得想个办法去查一遍。欸,你不能找几个富家翁替我们去看一看?”
程麻皮面露难色,低声说:“两个蟹脚差点被打断腿,现在谁还敢去?”
郎士英手里转动一根雪茄,在想对策。
岳对虹忽然问:“还是花国总理的案子?”
郎士英魂不守舍,嗯了一声。
岳对虹说:“不用去了,查不出来。”
程麻皮问:“你怎么知道?”
岳对虹说:“我刚从那里回来。大珠宝店像沙逊洋行、老凤祥银楼、杨庆和银楼,买珠宝需要有身份证明,必须熟人陪同。凶手不敢在那里露面。”
郎士英跟程麻皮都看着岳对虹。
郎士英点点头,说:“有道理。你觉得这件事应该从哪里入手?”
岳对虹说:“这是个劫财害命的案子无疑,凶手目前急于要做的是珠宝变现,现在这件案子各大报纸都在报道,弄得沸沸扬扬,上海这地方的珠宝店,不要说他不敢去,店里这时候也没有人敢收来路不明的珠宝。”
程麻皮不屑地说:“马后炮,谁不知道?问题是去哪里找人?”
岳对虹并不在意程麻皮的嘲讽,说:“我刚才说了,凶手劫财害命,一定是有了急着用钱的事。上海变不了现,他肯定要去别的地方。扬州、苏州、宁波、福州,都是凶手可能去的地方,尤其是扬州、苏州,必须马上派人去查。听说王莲英是正宗书寓出身,师父是正宗苏州先生,凶手能把王莲英骗到徐家汇麦田,两个人交情应该很不一般,所以说……”
郎士英说:“你是说凶手跟王莲英有共同喜好,弹词。”他伸出一根指头,“苏州。”
岳对虹说:“对,尽快派人到苏州,去所有有名的珠宝店里查。说不定会有结果。”
程麻皮说:“我去,我这就去。”
岳对虹拦住程麻皮,说:“你去不合适。”
程麻皮愕然,说:“那就叫……”
岳对虹说:“霍建仁也不合适。”
程麻皮问:“那……”扭头看着郎士英。
岳对虹说:“老正更不行。凶手是谋划好了才作案,所以……巡捕房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不合适,最好去一个陌生面皮的人。”
程麻皮疑惑道:“陌生面皮?”
程麻皮跟郎士英对视,然后两个人一起转头看着岳对虹。
岳对虹愣了一下,说:“我有事在身,老正知道。”
郎士英说:“我知道你五天以后有事。”
岳对虹说:“不是,这五天时间……”
郎士英说:“你就是待在屋里等,还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所以……”
程麻皮幸灾乐祸地看着岳对虹笑,说:“所以……”
郎士英说:“就这么定了。”转头对程麻皮,“你带他去支取五千块钱。”
程麻皮吃惊道:“五千?”
郎士英说:“是啊,去珠宝店嘛,怎么说兜里都得麦克麦克。”
程麻皮心里真是又嫉妒,又羡慕,就在前几天,这小子刚刚拿走一千块,现在又是五千,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自己去苏州。
岳对虹没有动,说:“其实是三天。”
郎士英点点头,说:“我知道,去头去尾,正好三天。足够你查遍所有的有实力的珠宝店和典当铺。”
岳对虹说:“三天的时间,我不敢保证……”
郎士英一指程麻皮,说:“那就是他们不尽心尽力,我不会叫他们俩好过的。”
程麻皮愕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心想,怎么他查不出来,倒霉的是我们啊。他们原本想要看岳对虹是怎么栽跟头的,这下好了,还得到红庙里替这小子烧香。
岳对虹从大自鸣钟出来,买好了第二天去苏州的火车票,晚上跟郦蕤一起吃了一顿大菜,把五千块钱的银票托郦蕤保管,另外给了郦蕤二百袁大头,郦蕤这才欢天喜地。
第二天凌晨,岳对虹赶到鬼市,把那只小罐子交给货摊老板,告诉老板按照这个样子,做大十几倍,能装满八斤的罐子。老板拿着小罐子转着看,皱起眉头,说:“没有样品,只有这么一个小东西……”
岳对虹说:“就只有这个小东西,你必须照这个样子,做出二十西个一模一样,但是大十几倍的罐子来。”
老板一首看着手里的小瓷罐,默不作声。
岳对虹说:“你看能做吗?实在不行,定金是你的,我另外找别人做。”
老板说:“做倒是能做,就是……就是会麻烦好多,恐怕师傅会……”
岳对虹说:“能做就行。”
老板沉吟着没做声,但也没有把小瓷罐交还。
岳对虹知道老板的意思,说:“我再加二十块钱,就当给师傅的辛苦费。你看怎么样?”
老板假装无奈地点点头,说:“兄弟,你都说到这地步了,我就勉为其难。说实话,这档生意我是一分钱没挣你的。”
岳对虹说:“这个你放心,只要你按要求按时间交货,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到时候定有补偿。但是有一点我必须事先声明,图案和时间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不然……”
岳对虹说道这里,停住话头,变了脸色,目光犹如利剑狠狠刺向老板的眼睛。
老板心中一凛,没想到这小子眼光这么犀利。当即说道:“放心,出了差错,我所有的家产都是你的。”
岳对虹摇摇头,冷冰冰说:“耽误了正事,就不是家产的事情了。”
谈妥了罐子的事情,天也亮了,岳对虹急急赶到广诚信,当面交了五千块钱定金,然后马不停蹄,首奔北车站,登上开往苏州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