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麦从臭水沟里爬出来时,MP4的屏幕上还闪着六月的语音进度条。她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死死攥着那个银色的小方块。
"操...操!"她吐出一口带着腥味的唾沫,右腿的伤口被脏水泡得发白,火辣辣地疼。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那辆摩托车还在附近转悠。余小麦猫着腰钻进小巷,校服裤腿滴着黑水,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右转...第三家粮油店..."她喘着粗气,脑子里回放着郑毅的话,"妈的,也不说清楚是左拐右拐..."
巷子尽头是条老街,两边都是老式铺面。余小麦数到第三家——"老陈家粮油",招牌上的漆都掉光了,门口堆着几袋发霉的玉米。
她刚要推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东西呢?"一个沙哑的男声。
"我他妈哪知道?"另一个声音更年轻,"郑毅那王八蛋根本没来!"
余小麦的手停在门把上,屏住呼吸。
"六月那丫头片子死前肯定说了什么,"沙哑声音继续说,"监控显示她最后见的就是那个余小麦......"
"要不咱们去'野麦子'蹲着?"年轻声音提议,"那肯定得回去拿东西。"
"你傻逼啊?警察早把那儿翻了个底朝天!"
余小麦悄悄后退两步,却不小心踢翻了一个空酱油瓶。玻璃瓶"咣当"一声砸在台阶上,屋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谁?!"
余小麦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她拐进一条窄巷,校服被突出的铁丝网勾住,"刺啦"一声撕开个大口子。
"在那儿!"
余小麦回头瞥了一眼——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追了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根钢管。她拼命往前跑,肺里像着了火一样疼。
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把她拽进一扇小门里。余小麦刚要挣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出声。"
是郑毅。他脸上多了道新伤,血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小门后面是个储藏室,堆满了面粉袋和食用油桶。
"你他妈——"余小麦压低声音,"不是说粮油店吗?"
"这是后门。"郑毅从面粉堆里摸出个塑料袋,"换衣服,快点。"
塑料袋里是套清洁工制服和一双胶鞋。余小麦边换衣服边问:"那俩人是谁?"
"陈金水的马仔。"郑毅从腰间掏出一把92式手枪,检查弹匣,"专门处理'不听话的货物'。"
余小麦系鞋带的手顿了一下:"像七月那样?"
郑毅没回答,递给她一部新手机:"内存卡在哪儿?"
"我哪知道?六月只说藏在......"余小麦突然停住,想起六月最后那条语音,"等等,她说在七月枕头里找到的......"
"七月的东西都在证物室。"郑毅皱眉,"除非......"
"除非她藏在了别的地方。"余小麦摸出那个MP4,"六月最喜欢玩文字游戏......'七月枕头'不一定就是七月的枕头......"
外面传来砸门声。郑毅一把拉过余小麦,推开储藏室最里面的货架——后面竟是个隐蔽的楼梯间。
"上去,三楼右手边。"他塞给余小麦一把钥匙,"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那你呢?"
郑毅笑了笑,那道疤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我去会会老朋友。"
余小麦刚爬上二楼,就听见楼下传来打斗声和一声闷响——像是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她的心脏狂跳,手指死死攥着楼梯扶手。
三楼右手边是个小阁楼,窗户正对着老街。余小麦用钥匙打开门,发现这是个简陋的临时据点——行军床、矿泉水箱,墙上贴满了福利院的照片和剪报。
床边的小桌上放着台老式录音机,上面贴着张便利贴:「播放键」
余小麦按下播放键,磁带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先是几秒杂音,然后响起王明霞的声音:
"哥,如果你听到这个,我可能己经出事了......陈金水背后是市局的张副局长,他们每个月15号会在码头交接......"
余小麦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翻遍整个房间,终于在床垫下找到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张内存卡和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陈金水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福利院门口,他们脚边的麻袋里......露出一只小孩的手。
余小麦的手抖得厉害,差点拿不稳照片。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搜!一间间搜!"
余小麦迅速把内存卡塞进鞋垫里,刚要从窗户爬出去,门就被踹开了。
"哟,这不余小姐吗?"领头的正是粮油店那个沙哑嗓,他手里的钢管还在滴血,"找你可真不容易啊......"
余小麦后退两步,后背抵上窗户:"郑毅呢?"
"你那个疤脸相好?"沙哑嗓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正在楼下吃枪子儿呢。"
余小麦的视线扫过房间——行军床底下露出一截钢管。
"陈金水给你多少钱?"她故意拖延时间,"我出双倍。"
沙哑嗓哈哈大笑:"小丫头片子还挺有意思......"
余小麦猛地踢翻矿泉水箱,趁着对方躲闪的瞬间,抄起床底下的钢管就抡了过去——
"砰!"
钢管结结实实砸在沙哑嗓肩膀上,他惨叫一声,手里的家伙"咣当"掉在地上。余小麦趁机冲向门口,却被另一个马仔拦腰抱住。
"放开我!妈的!"
沙哑嗓揉着肩膀走过来,一巴掌扇在余小麦脸上:"贱!老子今天非......"
他的话没说完,眉心突然多了个血洞。余小麦瞪大眼睛,看着沙哑嗓缓缓倒地,露出身后举着枪的郑毅——他满身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但还活着。
另一个马仔刚想跑,被郑毅一枪打中膝盖,跪在地上哀嚎。
"走。"郑毅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警察马上到。"
余小麦扶着他跌跌撞撞地下楼,粮油店后门停着一辆没熄火的面包车。她刚把郑毅塞进副驾驶,就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
"内存卡......"郑毅艰难地开口,"找到了吗?"
余小麦发动车子,从鞋垫里掏出那张小小的卡片:"在这。"
郑毅虚弱地笑了笑:"去码头......明天是15号......"
面包车冲进夜色中,后视镜里,粮油店的窗口冒出了浓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