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安的左臂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
那些嵌在金属骨骼缝隙间的颗粒——郑三娘曾称之为"阴砂",此刻正像萤火虫一般明灭不定。他蜷缩在石室角落,听着上方不断传来的凿击声。铜雀司的人正在破开岩层,而他的手臂,就像一盏引路的灯,暴露着他的位置。
"该死……"他咬牙用蓑衣裹住左臂,但蓝光反而更盛,甚至透过布料渗出。
穿山甲蹲在石门旁,布满疤痕的脸上映着诡异的光斑。他背后的金属箱"咔咔"响动,十二根铜管如触须般蠕动,似乎在探测什么。
"阴砂在共鸣。"老人低声道,"铜雀司的'听地螺'能追踪这个频率。"
冯子安猛地抬头:"所以是我的手臂引他们来的?"
穿山甲没回答,只是突然抓住他的左腕,金属手指"咔嚓"一声撬开他的掌心。皮肤下,蓝砂正沿着血管缓慢流动,像被什么吸引般指向石门方向。
"不全是你的错。"老人冷笑,"是棺材里的东西在召唤它们。"
话音刚落,石室顶部轰然炸裂!
碎石飞溅中,三个黑影顺着绳索降下。他们戴着木制面具,腰间悬挂铜制罗盘——正是铜雀司的"猎骨人"。为首者手持一柄古怪的铜叉,叉尖不断发出高频震颤,而冯子安左臂的蓝光竟随之忽明忽暗。
"找到了。"猎骨人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第三把钥匙。"
穿山甲暴起发难。他背上的铜管突然喷射出滚烫的蒸汽,整个石室瞬间被白雾笼罩。冯子安趁机翻滚到青铜棺旁,发现棺盖上的心脏浮雕正在疯狂跳动,仿佛感应到他手臂中的阴砂。
"把手按上去!"穿山甲在混战中吼道,"让棺材吃了那些阴砂!"
冯子安迟疑了一瞬。猎骨人的铜叉己经刺穿蒸汽雾,首取他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左臂自主行动,金属五指"锵"地抓住铜叉。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叉尖的震颤频率突然与阴砂同步,蓝光如电流般顺着铜叉流向猎骨人!
面具下传来非人的惨叫。猎骨人的手臂迅速灰败,皮肤下凸起无数颗粒状物,就像……阴砂正在他体内增殖。
穿山甲抓住机会,一根铜管首接刺入猎骨人的胸口。随着机械运转的嗡鸣,那具躯体竟被生生抽干,化作一具裹着人皮的干尸。
"阴砂噬主。"老人踹开干尸,眼神阴鸷,"铜雀司的蠢货,真以为能控制墨家的东西?"
冯子安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的左臂。阴砂的躁动平息了些,但仍在皮下缓慢游走。更可怕的是,他注意到青铜棺的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正悄无声息地向他的影子蔓延。
"现在!"穿山甲一把将他推到棺椁前,"趁阴砂安静,让棺材吸收它们!"
冯子安咬牙将左掌按在心脏浮雕上。
刹那间,整具棺材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嗡鸣。棺盖上的浮雕疯狂蠕动,金属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如发丝的血管。那些黑色黏液顺着他的指尖攀附而上,所过之处,阴砂如退潮般被吸出体外!
"啊——!"
冯子安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他的左臂皮肤寸寸开裂,露出下面完全由蓝砂构成的骨骼。石门上的凹槽同时亮起,七具棺材开始有规律地震颤,像某种沉睡的机械正在启动。
猎骨人见状竟集体后退。为首者颤抖着摘下面具,露出半张机械化的脸——他的下颌由青铜齿轮构成,此刻正不受控制地疯狂旋转。
"天罡锁……苏醒了……"
穿山甲的表情变得异常狰狞。他猛地撕开上衣,露出胸膛上二十八枚铜钉组成的星图。最中央的钉子突然自动旋出,带出一串荧蓝色血珠。
"小子,记住——"他将染血的铜钉拍在冯子安眉心,"阴砂离体只有一刻钟,之后它们会从你骨髓里再生。要想活命,就跳进棺材!"
冯子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抛向中央棺椁。黑色黏液如活物般卷住他的身体,在猎骨人凄厉的"不——"声中,将他拖入棺内无尽的黑暗。
最后一刻,他看见穿山甲扯开金属箱的核心——那竟是一颗跳动的青铜心脏,表面刻着与鲁班尺相同的符文。
"轰!"
棺盖合拢的巨响中,冯子安听见老人最后的狂笑:
"告诉墨鳞——'天工开物'是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