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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中的码头人影稀疏，苏蘅攥着船票的指节发白。咸涩的海风掠过她耳畔碎发，恍惚间又带来那个熟悉的嗓音——"三坛绍兴黄"的尾音仿佛还悬在潮湿的空气里。
"姑娘，这箱笼要捆结实些么？"船老大粗粝的嗓音惊醒了她。苏蘅低头看着脚边那口樟木箱，严如霜昨夜送来的绣春刀正静静躺在箱底，刀鞘上还沾着北镇抚司台阶的露水。
"不必。"她将银簪别回发间，"劳烦在泉州靠岸时提醒一声。"
货船离港时，朝阳正刺破雾霭。苏蘅站在甲板上望着渐远的应天府城墙，忽然察觉衣襟内袋有异物。掏出来竟是半片冰晶，寒气刺骨却不伤人，内里封着一缕游动的金纹——与冯子安臂上一模一样。
"果然..."她着冰晶轻笑。那人在青铜门闭合前，到底还是动了手脚。
海浪突然不自然地分开。一道白影踏波而来，惊得船工们纷纷跪拜喊龙王。待那人跃上甲板，苏蘅才看清是个戴斗笠的老者，怀中抱着个酒坛，坛身泥封赫然是北镇抚司的暗记。
"李三托我带句话。"老者拍开泥封，醇厚酒香顿时弥漫甲板，"他说桂花树下其实埋了西坛。"
绍兴黄的滋味在舌尖漫开时，苏蘅尝到了熟悉的辛辣。就像那年寒冬夜巡，冯子安偷偷带给值夜兄弟们的温酒。她突然按住老者手腕："他在哪？"
老者笑而不答，只是指向东南海域。那里正有七点银光浮沉于浪涛之间，恰似北斗倒映。
当夜暴雨如注。货船在风浪中艰难转向，朝着银光方向驶去。闪电照亮海面时，苏蘅看见令人窒息的奇景——七座青铜巨像半浸在海水中，以北斗之形拱卫着一座小岛。岛中央的祭坛上，白发青年正将寒渊冰碎片按进浑天仪缺口。
"疯了么！"她抢过船老大的舵盘。货船在惊涛骇浪中歪斜着冲向浅滩，船底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冯子安转身时，祭坛上的星图恰好亮起。他右臂完全透明化，能清晰看见骨骼间流动的金色光脉："就知道瞒不过你。"
"严如霜呢？"
"去西域了。"他指向西北方，"寒渊冰棺需要安放在昆仑地脉上。"
暴雨中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货船终于支离破碎，船工们惊慌地抱着浮木。冯子安叹息一声，透明化的右手打了个响指。七尊青铜像同时抬手，海面顿时升起十二道水龙卷，将落水者稳稳托向最近的岛屿。
苏蘅却迎着风暴跃上祭坛。她拔出银簪抵住冯子安心口："解释。"
"两仪失衡太久。"他任簪尖刺破衣襟，"我需要镇守此处调节地脉。十年，或许二十年..."
银簪突然被什么硌住了。苏蘅挑开他的衣领，呼吸一滞——冯子安心口嵌着拇指大的赤精石，与皮肤结合处蔓延出蛛网般的金纹。
"当年方士剖开我胸膛埋进去的。"他苦笑，"现在才真正融合。"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中，十二艘挂着奇异旗帜的帆船正破浪而来。船首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女子，肩头栖着一只冰晶凝成的鹰。
"天工遗族。"冯子安轻声道，"来教我如何当个合格的守门人。"
苏蘅突然将冰晶碎片拍在祭坛上。寒渊与赤精相触的刹那，她咬破舌尖将血滴在交界处："要镇守也是两个人。"
星光照亮了两张同样倔强的脸。远处的海平面上，新一天的朝阳正喷薄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