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喇叭镇老街的青石板上泛起诡异的幽蓝荧光。田三七握着云华留下的木棉花种子,药篓里的当归、川芎在雨水浸泡下竟渗出黑色黏液,与地面荧光交织成扭曲的符文。他举着油灯小心翼翼前行,忽见街角的老槐树上垂落根根银丝,每根丝线上都串着半枯的木棉花,在狂风中摇晃出招魂幡般的残影。
"田医生!"丁香梅的喊声混着惊雷炸响。摄影记者浑身湿透地从巷口冲出,胸前的老式胶片相机正源源不断吐出焦黑的底片,"所有监控画面都变成了木棉花的特写,可拍摄时间...是三年前的今天!"她颤抖着递过一张还在发烫的照片,画面里本该是镇卫生院的位置,此刻却矗立着座长满藤蔓的金字塔,塔顶飘扬的不是国旗,而是用木棉纤维编织的黑幡。
当第三声炸雷撕裂夜空时,田三七怀中的种子突然剧烈震动。药篓里的药材轰然炸开,化作金色的烟雾在雨中凝成星图,中央赫然标记着废弃的喇叭镇纺织厂。两人对视一眼,顶着暴雨冲向厂区,却见锈迹斑斑的铁门内,数百株野生木棉树正在疯狂生长,树干上布满人脸状的树瘤,每双"眼睛"都流淌着暗紫色的液体。
"别碰那些树!"云华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素衣少女踏着飘落的花瓣现身,腕间的根雕手串己变成赤红,"这些是被暗熵污染的记忆树,每棵都封存着某个被篡改的历史片段。"她指尖轻点,最近的一棵木棉树轰然炸裂,无数胶片碎片从中喷涌而出,拼凑出令人震惊的画面:三年前的纺织厂大火中,有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抱着木箱走入火海,箱子表面刻满与玉珏相同的植物脉络。
丁香梅迅速举起相机连拍,闪光灯照亮的刹那,所有记忆树同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树根下的泥土翻涌,爬出无数由棉絮和暗熵组成的"记忆虫",它们蠕动着扑向胶片碎片,所过之处,地面留下冒着青烟的腐蚀痕迹。田三七急忙将木棉花碾成粉末撒出,金色药粉与记忆虫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太阳耀斑般的强光。
"它们在销毁证据!"云华手腕翻转,根雕手串化作飞刃斩向虫群,"三年前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有人想借此抹去木棉家族与星图文明的关联。"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我的父亲就是那场火灾的'遇难者',但他临终前用血在墙上画了半朵木棉花...那个图案,和你们在卫生院旧址拍到的金字塔装饰一模一样。"
在记忆虫被暂时驱散的间隙,三人冲进纺织厂车间。月光透过破碎的天窗洒落,照亮满地刻着植物图腾的青砖。丁香梅的相机突然自动对焦,镜头对准墙角的排水口。当田三七撬开锈死的铁栅,一股混杂着木棉辛香与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黑洞洞的管道深处,漂浮着数十个灌满黑色液体的玻璃瓶,每个瓶中都浸泡着婴儿大小的木棉人偶,它们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暗熵特有的紫光。
"这是伪神制造的意识锚点。"云华的指尖抚过玻璃瓶,人偶竟开始扭曲变形,"通过污染集体记忆中的木棉意象,他们在潜移默化中削弱生命源代码的力量。"她突然脸色大变,所有木棉人偶同时睁开眼睛,液体表面浮现出星图戒指的投影,"不好!他们要利用这些锚点,在现实世界具现熵影之神的分身!"
车间外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座纺织厂开始剧烈摇晃。透过布满裂痕的玻璃,田三七看见记忆树的根系正穿透地面,在厂区上空编织成巨大的祭祀阵图。丁香梅的相机突然自动打印出照片,画面里,云华父亲抱着的木箱正在金字塔顶端打开,从中飞出的不是宝物,而是无数银色面具,每个面具上都刻着不同文明的徽标。
"原来如此..."云华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滴落在地面的瞬间,青砖上的植物图腾活了过来,"木箱里装的是各个文明对抗熵影之神的失败记录,伪神想通过污染木棉记忆,让这些绝望的历史在现实重演。"她将玉珏嵌入地面阵眼,整座纺织厂的木棉树突然逆向生长,树根从空中垂下,如巨蟒般缠住正在凝聚的暗熵漩涡。
然而,熵影分身的成型速度远超想象。当第一只覆盖着木棉鳞片的巨爪从漩涡中探出时,田三七的药篓突然自行打开,所有药材化作流光注入玉珏。云华的根雕手串也发出龙吟,与玉珏共鸣产生的金色涟漪中,浮现出木棉华的全息投影。这位初代守护者挥舞着由木棉纤维编织的权杖,杖头的玉珏投影与云华手中的实物完美重叠。
"启动生命源代码的关键...不是力量,而是记忆的纯粹性!"木棉华的声音穿透时空,"当年我们失败,是因为过度依赖技术。现在,该让文明最原始的生命力苏醒了!"他的权杖点向地面,纺织厂地下突然涌出滚烫的岩浆,岩浆表面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正是被记忆虫销毁的真实历史。
丁香梅灵机一动,举起相机对准岩浆:"或许照片能定格这些记忆!"随着快门声响起,相机吐出的不再是焦黑底片,而是散发着柔光的全息胶片。画面里,不同时代的喇叭镇居民手捧木棉花,在星空下共同筑起光墙,将熵影之神的分身挡在现实之外。田三七则将木棉花种子撒入岩浆,种子瞬间长成参天巨树,树冠托起整片记忆星空。
在生命源代码的光辉中,熵影分身发出不甘的怒吼,化作无数银色面具消散在空中。云华的玉珏吸收完所有暗熵能量后,表面浮现出新的纹路——那是由喇叭镇居民笑脸组成的图腾。当朝阳穿透云层,纺织厂废墟上开满了纯白的木棉花,每朵花蕊中都封存着一段被找回的记忆。
然而,这场胜利并未持续太久。三天后的清晨,丁香梅在暗房冲洗照片时,发现所有关于纺织厂的影像都出现了诡异的重影。在画面角落,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孩童正对着镜头微笑,他手中把玩的,赫然是云华父亲当年抱着的木箱模型。而此刻的云华,正在自家阁楼发现父亲遗留的日记,最后一页用血写着:熵影从未离开,它只是藏进了孩子们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