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被抹布擦拭掉的人生,终遇捡拾她的手:一段跨越十八载的劫后余生之恋
记者: 林晚
导语:
午后喧闹的小面馆,油腻的抹布突然坠地。十八年前被恐惧斩断的目光,在此刻重逢。他失声恸哭像个孩子,她止不住泪水洗刷的委屈。这不是偶像剧的转角相遇,而是两个被命运碾碎又拼合的灵魂,在尘埃里开出的迟暮之花。本报独家对话王磊与张碧婷,追溯这段始于地狱、终于拥抱的荆棘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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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六月某街边小馆
油烟氤氲的空气被中年男人的哭泣撕裂。王磊,西十二岁,某科技公司项目总监,正站在一地狼藉的碗碟前,对着一个系着褪色围裙、满面风霜的女服务员,哭得像个迷路多年、陡然望见家门灯火的孩童。
“我……控制不住……”王磊抹了把脸,指缝里洇湿狼狈,“看到她的眼睛,那十几年像块石头一样堵着的东西,突然就碎开了。”
他口中的“她”,是张碧婷。这张被生活浸透沧桑的面孔,被十八载时光覆上尘埃,唯有眼底深处,残留着当年那个用颤抖指尖发诀别短信、又决绝拉黑他的怯懦少女轮廓。
(一)命运的手,曾扼住喉咙
时间倒回二十年前。湘西,清水塘。
“清水塘?呵,水不清,命更浊。”采访中,张碧婷的手指在粗糙的茶杯上反复,指甲盖下有细微裂痕,是常年浸泡在洗洁精里的印记。
她是村里的“灾星”——因太过美丽而无端承受姐妹嫉妒与闲言碎语。十八岁,花未盛放便己碾落泥尘。村霸李程的“追求”,是裹挟毒品与暴力的死局。骗诱、强迫、怀孕生子、吸毒家暴……命运用最肮脏的绳索勒紧她的喉咙,也勒死了青春所有可能。
“想死过无数次。”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回忆里的恶鬼,“可看着小宇(儿子)、丫丫(女儿),那是我的债,更是我的命。”
挣扎中,一块浮木曾短暂出现——通过“陌陌”认识的王磊。那一个月的安稳与尊重,是她人生仅有的蜜糖。然而乾程的死亡威胁、父母的“大局”哀求,让她亲手斩断了曙光。
“那条短信,敲字的时候,手指是冰的。”张碧婷停顿了很久,仿佛还能触摸到当年旧手机的硬壳,“我说我命贱,让他忘了我……然后拉黑……像把自己埋进坟里。”
(二)寻找与放弃,隔山隔海
收到诀别信的王磊,疯了一般追去湘西。
在老张家破败的院门前,他被张父一句“她己回心转意”钉在原地。“‘最后一次机会’给那个禽兽?哈……”王磊苦笑摇头,指关节捏得发白,“那时我才懂,穷、愚昧、恐惧……这些才是真正拆人的刀。我的喜欢,太轻了。”
之后的王磊,如同灵魂被抽离了一角。他结婚、努力扮演丈夫角色,最终徒劳。“不是替代品,是根本装不像。”前妻的离开令他如释重负,“我爱的是那个被生活踩在泥里,眼里还有一点火星子的张碧婷。谁也演不出那种破碎和挣扎。”
张碧婷在另一边煎熬。乾程终于毒发身亡后,面对娘家的冷眼和村中的飞短流长,她咬着牙带上女儿丫丫南逃武汉。“洗碗、理货、卖力气……什么都做。小宇被他奶奶家扣着……”提及儿子,眼泪终于冲破堤防,“丫丫懂事早,她总问:‘妈,爸爸(王磊叔叔)会不会生你的气?’我告诉她,不生气,是妈妈不配。”
(三)面馆泪雨,劫后重生
人生兜转十八载。
王磊出差武汉,只为项目;张碧婷在街角“老徐面馆”擦桌,只为谋生。命运的推手,却在最平凡的日常里藏了最汹涌的伏笔。
“他开口点‘三碗热干面’……那声音……”张碧婷抿紧嘴唇,仿佛还能感受那一刻血液的冻结,“我不敢信,一点点抬头……看到他的侧面,还有眼角那道疤……”(王磊曾在一次事故中留下细微疤痕)
“像被雷劈了!”王磊接口道,喉结滚动,“我一扭头,撞上她的眼睛……变了,旧了,可那里面压着的苦和怕,化成灰我都认得!这口气……憋了十几年啊……它自己就炸了,收不回……”
抹布落地,人潮退去。只有两个中年男女在廉价的折叠桌旁,任凭眼泪冲刷掉伪装,暴露最赤裸的伤口与思念。
(西)“此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当泪干涸,在街心长椅斑驳的光影里,十八年的距离被简化为一句沙哑的:“这些年……好吗?”
“好?是活着。”张碧婷抬头,第一次仔细看他额角的风霜。
“现在好了。”王磊握住她洗得发白的手,十指紧扣,“我们找到了。”
没有山盟海誓。王磊辞去工作定居武汉,盘下那间曾见证重逢的“老徐面馆”,取名“拾光小馆”。他并非只为张碧婷放下身段,而是用这种踏实的方式,为她的世界砌上不再崩塌的墙。
“这里蒸腾的烟火气踏实。”王磊揉着面团,手背青筋微凸,“看着她吆喝招呼客人,皱纹里都是笑意。这就够了。”
“他总嫌自己手糙了。”张碧婷在旁边给客人倒茶,眼里漾开星光,“可这双手,捧住了我往下掉的人生。”如今儿子小宇己成年,虽疏远但健康独立;女儿丫丫考入大学,抱着录取通知书扑进王磊怀里:“爸,谢谢您捡回了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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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时光小馆的灶火正旺。王磊低头摆弄刚出锅的豆皮,张碧婷用手帕擦去他额角的汗珠。时光夺走了他们的青春容颜,却在相触的掌纹里刻下更深沉的交叠。
“苦过的人,才懂甜的分量。”王磊侧过脸,对记者低声说道。
张碧婷倚在他的肩头,看向玻璃窗外车水马龙。当年那个发送完诀别短信后蜷缩在乡村角落、怀抱冰冷剪刀入睡的少女,终于在迟暮之年,拥抱住了当年推开的、也是唯一愿意捡拾她一生的那只手。
劫后余生,不过如此。
(文中当事人姓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