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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璃月是职责，众生是重担，可如今，职责己了，神位己退，璃月百业自立，连这场雨后夜行，都显得格外轻松自在。
钟离很少生出这种贪念。可今夜，这份凡俗又微小的心愿，叫他忍不住细细品味。
“钟离先生今晚倒是兴致颇高。”她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钟离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轻松：“今晚的月色值得一看。”
津岛修治抬头望去，薄云遮掩着月亮，月光朦胧，并不算明亮。她挑眉，正欲调侃几句，却见钟离忽而停下脚步，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
“夜风很宜人。”他说，语气中透着难得的悠然，“若每日都能这般，倒也不负凡人身份。”
津岛修治一愣。
在她印象中，这位岩神总是克制自持，极少流露半分私人的感慨。而今夜，他话语中却多了些，几乎可以称为……动摇的温度。
“看来，先生今晚心情不错。”她挑了下眉，语气含着几分玩味。
钟离没有立刻回应，视线落在前方蜿蜒的山路上，思绪却飘回了数日前荻花洲的分别。
那时津岛修治转身离去的背影如此洒脱，像风一样，不着痕迹地从指缝里溜走。
魈送的香囊上，是清心的气息。风神的气息同样缠绕在她身上，让他无端烦躁——自由如风，最是难留。
“风啊……”
钟离第一次觉得，那些风扰人，叫人头疼。
所以，他才做出了那般……逾越的决策：指腹落在她额间，印下了淡金色的岩神印记，隐秘地，将那点存在感，深深留在了她身上。
最浓郁的岩，最沉重的执念。用这样的方式，将她，从风里“夺”回来。
自以为是的偏执，卑劣的温柔。
这便是摩拉克斯，哪怕早己卸下神职，骨子里的执念也未曾真正散去。
耳边响起她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偏过头，果不其然，见她仰着脸看他，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
“你走神了。”津岛修治语气轻松，嘴角微扬，“不会是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钟离睫毛微颤，目光柔和地落在她额间那枚她自己尚未察觉的印记上，唇角亦带出一抹不自觉的笑意：“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他的声音低缓，却藏着深意。
然而这份安定，在地脉的一丝异动中被悄然打破。
两人下山途中，山势渐收，地脉节点所在的平地逐渐显现。
他察觉到了，细微而凌乱的地脉波动，从远处传来，像是山腹深处某条地脉出了问题。
夜色深沉，林间昏暗，那处山谷里，一座古老的石碑静静伫立。
地脉的异变，比他预估的更严重。
钟离站在石碑前，望着那碑身上忽然浮现出的金色契文，心中的不安悄然攀升。
碑文残旧，唯有上方，隐隐流淌着淡金色的微光，像是沉睡的古老契约，正在悄然苏醒。
钟离站定，目光沉了几分。
那石碑，他并不陌生，那是与他有关的东西——
契文金光流转，随着地脉共鸣，碑文自行浮现。
“站远些。”他低声对她说，语气不再有方才的闲适，手掌也微微抬起，欲护住她。
可为时己晚。
津岛修治脚下的地面裂开细微的光芒，金色符文宛若活物般缠绕上来，仿佛整个碑文“选中了”她。
地脉裂隙于无声中张开，下一秒，她的身影，便在光芒中，悄然消失。
钟离下意识迈步，掌心泛起岩属性的力量，可那光芒己然湮灭，一切归于寂静。
明明方才还站在身侧，明明触手可及。
只有他掌心下，那道淡淡的印记，依旧存在。
他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焦躁，垂眸，沉声自语：“……还在。”
他感知得到，岩的力量仍与她相连。
可那并不能彻底安抚他此刻泛起的，濒临失控的不安。
良久，钟离垂下眼，掌心缓缓松开，眉目低垂，喉间溢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自认早己算尽一切，璃月安稳、众生自立、职责了结，甚至……终于遇见那般叫人心动的人。
他以为，自己可以稍稍贪心一分。
贪心地陪她走夜路，听她调侃，甚至……贪图一点凡俗人的微小幸福。
可这世间，终究还是处处提醒他——即便卸下了岩王帝君的身份，摩拉克斯也仍是摩拉克斯。
这片山川、地脉、契约，哪一样都不是说断就能断，说逃避就能逃避的。
“……果然，还是算漏了。”
他低声开口，声音里透着克制与自嘲。
岩元素在指尖缓缓收敛，眼底的金光却愈发沉重。
他抬头，目光落回石碑。
金色的契文缓缓流淌，宛若黄金熔铸，倒映在他深色的眼底。
他的印记、他的契约、他的……偏执——全都汇聚于此。
若是过去的摩拉克斯，也许会因契约之外的变数皱眉，却终归冷静观望。可如今——
他轻叹一声，叹息中带着浅淡的自责与不甘，却终究没有让情绪侵蚀理智。
不会于此结束，不会动摇，不会退让。
璃月百业己成，山川自立，昔日的战乱与权柄纷争，早己在时间中尘埃落定。但有些事，比众生更重要——
那是他亲手缔结、亲自守护的东西。
早在千年前便己立下——既定的事物，便不能被夺走。
他抬步，衣袍拂动，夜色中那挺拔的背影一寸寸隐入薄雾，却比方才更显沉重笃定。
岁月教会他冷静，时间磨砺他耐心。可若连眼前之人也要被命运自他手中夺走——那便是他无法接受之事。
钟离低垂的目光落在掌心，淡金色的印记依旧安稳地存在着，仿佛在无声提醒他——那份联系仍未斩断。
如果那所谓的“命运”妄图插手，若有人、或某种存在，胆敢从他手中夺走早己认定之物——
那便是违背契约，违背摩拉克斯他不会允许。
所以他会去找，去拿回来，必要时，去“抢”回来。
他抬步，长衣微扬，夜色中，步履沉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