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牵丝蛊己解。不过你这身子骨亏得厉害,得好好养上几日。”
鸢蠃指尖轻点鹤隐腕间,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鹤隐只觉一股暖流自丹田涌起,顺着经脉游走,仿佛冰封的河床裂开细缝,春水汩汩流淌。
他连忙起身,对着鸢蠃深深一揖,青衫扫过青砖地面,带起细碎的尘埃:
“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这便告辞,不敢再扰前辈清修。”
鸢蠃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像是被风沙磨过的旧绸缎:
“去吧,往后行事多留个心眼儿,莫再让人算计了去。这世道,人心比蛊毒更毒三分。”
鹤隐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外头的日头正毒,晒得青石板路泛起白光,连檐角的风铃都蔫头耷脑。
他却觉得从未有过这般畅快,仿佛连呼吸都带着自由的味道——牵丝蛊这鬼东西,总算是解了。
他摸了摸肚子,饿意一阵阵地往上涌,像是有个小手在胃里挠。
今儿一大清早,他连口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急匆匆赶来了这儿。
这一早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等回过神时,日头都己爬到正中了。
“得找个地儿填填肚子。”
他暗自盘算着,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打算吃顿好的,就当是给自己解了蛊庆祝庆祝。
听闻隅界城有座茶楼,叫“半日居”,说书先生口才了得,讲的故事能把人听得入了迷。
不过最出名的,还是他们家的菜,比那些正经酒楼饭馆做得还地道。
鹤隐循着城中百姓指的路,沿着青石板路拐过三道巷口。
巷子里飘着煤球炉的焦糊味儿,混着谁家晾晒的咸鱼腥气。
他侧身避过一辆黄包车,车夫的草帽檐压得极低,汗珠子顺着脖颈往衣领里钻。
远远就瞧见前方檐角飞翘,一栋两层木楼隐在几株老槐树下。
朱漆牌匾上“半日居”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和着街上的嘈杂声,
卖梨膏糖的吆喝、人力车铃铛的脆响、孩童追逐的嬉闹,
倒也别有一番热闹。
他刚踏进门槛,一股暖香就扑面而来——不是胭脂水粉的香,而是新蒸的蟹粉小笼混着糖醋排骨的酸甜味儿。
楼下说书人一拍醒木,“啪”的一声,满堂喝彩声如潮水般涌来,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堂倌眼尖,见鹤隐虽穿着朴素,但气度不凡,青衫虽旧却浆洗得挺括。
忙不迭地引他上二楼雅座,竹梯吱呀作响,像是老妪的叹息:
“客官您来得巧,今儿正有《幽灵传奇》的新段子!那幽灵啊,一袭黑衣,面覆银具,专挑东洋人下手,可解气得很!”
鹤隐挑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竹帘半卷,正好能瞧见楼下大堂的热闹景象。
八仙桌上摆着青花瓷盘,松鼠鳜鱼金鳞翘尾,酱汁红亮如琥珀;
文思豆腐羹如云絮般轻荡,几粒翠绿的葱花浮在汤面,像春日里新发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