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设计室的百叶窗漏进来,在苏清棠眼下投出细密的金斑。
她正对着电脑调整别墅模型的竹纹装饰比例,门被“砰”地推开时,睫毛才颤了颤——唐薇踩着细高跟冲进来,手机屏幕几乎怼到她鼻尖。
“看看!”经纪人涂着酒红指甲油的手指戳在热搜截图上,“顾砚舟锁骨纹身实为设计图暗纹,现在热搜第一!”
苏清棠垂眸扫过手机画面:顾砚舟昨晚首播时撩起衣领的照片被截成动图,青绿色竹纹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若隐若现,评论区己经炸成“原来刺青是压痕养成的浪漫”。
她指尖无意识着鼠标垫边缘,那里绣着和顾砚舟刺青同走向的竹节纹路。
“你倒是说句话啊!”唐薇把手机往桌上一摔,金属外壳磕出轻响,“今早公关部接到二十七个品牌邀约,全要带‘设计师妻子’标签。还有——”她突然顿住,顺着苏清棠的目光看向电脑屏幕。
建筑协会官网的弹窗正亮着,“国际绿色建筑认证通过”几个大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苏清棠的指节抵在桌沿,指腹因常年握铅笔磨出的薄茧蹭着木纹:“昨晚十点半收到的邮件,系统自动推送的。”
唐薇的高跟鞋声突然轻了。她俯身看屏幕,认证编号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这是国内设计师三年来首次拿下的国际级认证。
“所以你昨晚没睡?”经纪人的声音放软,瞥见苏清棠眼下淡淡的青影,“顾砚舟那家伙知道吗?”
“他在剧组。”苏清棠转动座椅面向窗户,玻璃上倒映着她微扬的唇角,“凌晨西点发消息说补完眠就来。”
话音未落,设计院大厅传来喧哗。
“让开!”女声尖锐得嗓音像划玻璃,“我要找苏清棠当面问清楚,她到底有没有抄袭!”
苏清棠的手指在键盘上一顿。
秦雪儿——那个上周在行业论坛带头指控她抄袭的建筑系学妹,此刻正带着五六个举着“抄袭者滚出设计圈”牌子的人,被前台保安拦在大厅中央。
“秦小姐。”保安队长的声音带着歉意,“您要找苏设计师请先预约——”
“预约?”秦雪儿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揪住保安手臂,“她抄袭我导师的竹纹设计,我今天就要讨个说法!”
她话音刚落,三十米高的LED屏突然亮起。
监控录像的雪花点闪过,画面定格在暴雨夜的设计院。
顾砚舟穿着黑色长款风衣,怀里护着卷成筒的图纸,雨水顺着他额发往下淌,却一滴都没沾到怀里的东西。
镜头拉近,能看见他另一只手举着伞,伞面几乎全罩在苏清棠头顶——她穿着米色针织衫,正低头用马克笔在图纸边缘修改,发梢沾着雨珠,却笑得很轻。
背景音是雨声和顾砚舟的低笑:“苏设计师,您这伞再歪十度,我肩膀要全湿了。”
“湿了就湿了。”苏清棠的声音带着冷调的认真,“图纸不能湿。”
画面切到满墙的设计稿,每张都标着不同日期的竹纹图案,从2017年的初稿到2023年的终版,演化脉络清晰得像竹子拔节。
大厅突然安静下来。
秦雪儿的手从保安手臂上滑下来,举着“抄袭”牌子的学生们面面相觑。
有个戴眼镜的男生凑近屏幕,指着角落一张手稿:“这是2019年的竹节结构,比秦学姐发在论坛的所谓‘原创’早了两年。”
苏清棠站在楼梯口往下看,晨光从穹顶洒下来,照得她眼尾的泪痣发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曼的消息:“论坛置顶己发,您查收。”
她点开论坛,最上方的红底公告刺目:“经核查,苏清棠女士所有作品原创度100%,此前不实指控系水军操作,现向苏女士及全体读者郑重道歉。”评论区瞬间被“疯批设计师赢了”的弹幕刷屏,还有人扒出秦雪儿导师三个月前曾找顾砚舟工作室谈代言被拒的旧闻。
“苏设计师。”秦雪儿突然抬头,脸色白得像被雨水泡过的纸,“我……我不知道是水军……”
“你知道。”苏清棠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踩得很稳,“你知道那些图纸日期对不上,知道我工作室的监控能证明通宵改稿,知道顾砚舟的刺青是三年前的压痕。”她在秦雪儿面前站定,“你只是觉得,一个设计师斗不过流量,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赢不了出身建筑世家的你。”
秦雪儿后退半步,撞在“抄袭”牌子上。牌子“哐当”落地,没人去捡。
“清棠。”
熟悉的低哑嗓音从身后传来。
苏清棠转身,顾砚舟正站在玻璃门外,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第二颗纽扣没系,露出锁骨处的青绿色竹纹。
他手里拎着两杯咖啡,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给你的。”他把加奶的那杯递过去,指尖蹭过她手背,“半糖,温的。”
苏清棠接过咖啡,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
她望着他眼下的青影:“剧组不是要拍到中午?”
“跟导演说有重要的事。”顾砚舟低头拨弄她垂落的发丝,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你微博那句‘为了自己而活’,像极了我当年说‘演技才是铁饭碗’。”
苏清棠突然笑了。她想起三年前地铁站,顾砚舟蹲在地上用衬衫衣角帮她擦被踩脏的图纸,想起他藏在书房的粉丝书信,想起他昨晚首播时说“这竹纹是她留给我的印记”。
晨光里,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像两株并肩生长的竹子。
“叮——”
苏清棠的手机弹出新邮件提示。
徐教授的名字跳出来,主题是“国际建筑峰会邀请”。
她点开附件,邀请函上烫金的峰会LOGO在阳光下闪着光。
“徐教授说,”她抬头时眼睛发亮,“你可以以特邀嘉宾身份出席。”
顾砚舟凑过来看屏幕,呼吸扫过她耳尖:“那我要穿你设计的西装,绣上竹纹暗扣。”
“不止西装。”苏清棠点开设计软件,新建了个名为“竹影舞台”的文档,“这次换我设计舞台,从背景板到灯光,全部用竹纹贯穿。”她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竹枝的线条在屏幕上舒展,“要让所有人知道,传统文化不是旧东西,是能生长的。”
顾砚舟望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她常年握笔的薄茧传进来,像春天的第一缕风,吹化了最后一层冰。“我等你设计。”他说。
深夜十一点,设计室的落地灯还亮着。
苏清棠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屏幕上的竹纹舞台设计己经完成了三分之二。
竹枝从舞台两侧延伸至穹顶,灯光模拟月光穿过竹影的效果,连观众席的座椅扶手都刻着极小的竹节。
她点开顾砚舟今天早上发来的照片:他在剧组后台,举着手机拍化妆镜,镜子里映出他锁骨处的竹纹刺青,旁边用马克笔写着“等你舞台”。
鼠标悬在“保存”键上,苏清棠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
顾砚舟护着她的图纸说“湿了就湿了”,她当时觉得这男人疯得可爱。
现在她才明白,有些疯,是把重要的东西看得比自己还重。
窗外的竹影在玻璃上摇曳,像她设计图里的线条。
苏清棠活动了下手腕,重新握住数位笔。屏幕上的竹枝顶端,还差最后一片叶子。
凌晨三点,设计室的灯依然亮着。
苏清棠盯着电脑上未完成的竹纹舞台设计,笔尖悬在数位板上方,月光透过窗户,在她手边投下一片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