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宅二楼书房的落地钟敲过十一下时,顾老爷子的手指在地球仪上停住了。
青铜球体上,代表顾氏集团总部的红点正对着他,像颗跳动的心脏。
手机屏幕在檀木书桌上亮起,他盯着通讯录里那个存了十年的“舟儿”,拇指指腹轻轻蹭过泛黄照片里少年淋湿的衣角——那是2019年暴雨夜,顾砚舟为给生病的小群演买药,跑了三公里药店,怀里却还护着苏清棠的设计图稿。
“喂,爷爷?”电话那头传来顾砚舟压低的声音,背景里有汽车引擎的嗡鸣,“清棠在休息,我去阳台接。”
“你妈说苏小姐连高中学历都造假。”顾老爷子的声音像陈年普洱,沉稳里浸着茶梗的锋锐。
他按下桌角的红色按钮,靠墙的博古架无声滑开,露出嵌在墙里的保险柜。
金属齿轮转动的轻响混进电话里,“但我让人查了她高中三年的所有设计作业。”
保险柜弹出的瞬间,他抽出卷着的蓝图,牛皮纸边缘泛着旧色,却被塑封得严严实实。“这是她高二给学校设计的抗震结构图。”他展开图纸,台灯暖光下,密密麻麻的计算符号里,隐约能看见竹枝状的暗纹,“我让集团工程队用BIM系统模拟过——能抗住九级地震。”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重了些:“爷爷...”
“明晚八点,让她带竹纹模型来老宅。”顾老爷子将图纸重新卷好,指节叩了叩照片里少年怀里的纸筒,“有些事,得当面说清。”
设计室的晨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时,苏清棠正用0.3mm的针管笔修改别墅露台的排水坡度。
铅笔在图纸边缘划出的痕迹突然顿住——手机在绘图板旁震动,屏幕亮起“顾廷安”三个字。
她摘下防蓝光眼镜,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短信内容很短:“明晚八点,带你的竹纹模型来老宅。”末尾是顾家老宅的定位,那个她只去过两次的雕花铁门,此刻在手机地图上像枚暗红的纽扣。
“要见家长吗?”她对着空气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着左手无名指。
那里还戴着顾砚舟塞给她的对戒,银戒内侧刻着“舟”字,是他用剧组道具小刀自己刻的,边缘还带着毛糙的划痕。
模型室的灯光在傍晚六点准时亮起。
苏清棠抱着胡桃木匣穿过走廊,匣内的竹纹模型在泡沫棉里稳稳躺着。
经过茶水间时,实习生小周探出头:“苏姐,你今天戴戒指了?”
她低头看了眼,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嗯,结婚戒指。”
“啊?!”小周的马克杯“当啷”掉在托盘里,“您、您和顾老师...?”
苏清棠没接话,只将木匣抱得更紧了些。模型里藏着她昨夜的秘密——用激光雕刻机在承重柱内侧刻了暗纹,当戒指贴上去时,竹枝的弧度会恰好拼成“清棠”二字。
老宅的雕花铁门在暮色里泛着铜锈的暗黄。
顾砚舟将车停在门廊下,转身帮苏清棠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紧张吗?”
“不紧张。”她仰头看他,眼尾的泪痣在路灯下像颗小朱砂,“但如果爷爷问起高中学历...”
“他不会问。”顾砚舟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戒指上的划痕,“爷爷查过的东西,比娱记深挖三年的料还准。”
门轴转动的轻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顾砚舟推着苏清棠进门时,正看见庭院里的青石桌旁,白发老人正用放大镜看模型。
苏清棠的竹纹模型在他掌心转着,激光笔的红点沿着竹节移动:“爷爷,竹纹的力学结构能将建材成本降低30%,同时...”
“像极了你姑父当年说服我投资时的模样。”顾老爷子突然咳嗽两声,放大镜“咔嗒”落在石桌上。
他抬头时,目光穿过苏清棠,落在她身后的顾砚舟身上,“当年他跑龙套时,我让他签过‘三年不娶’的协议。”
“爷爷!”顾砚舟脚步一顿,指尖微微发颤。
苏清棠却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身从模型底座抽出根细竹条。她将竹条对准顾家祖传的榫卯结构,竹纹与木痕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老爷子,您看——”
许婉如的高跟鞋声在院外响起时,苏清棠刚转动模型。
竹枝的阴影在地面投出暗纹,随着角度变化,竟慢慢拼出顾家徽章的轮廓。
老贵妇的翡翠耳坠晃得人眼花,她抓着门框的手青筋凸起:“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这是我为顾家老宅设计的抗震改造方案。”苏清棠将模型推向许婉如,竹纹在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指尖流转,“用传统榫卯做骨架,竹纹结构做缓冲层,既保留老宅的木构特色,又能...”
“够了!”许婉如突然抬手,却在碰到模型时顿住。她盯着竹纹里若隐若现的顾家徽章,喉结动了动:“这...这是顾家祠堂的房梁暗纹?”
“是你婆婆当年亲手刻的。”顾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不知何时走到石桌旁,手里的设计图被夜风吹得哗哗响,“我让人拓过祠堂房梁,和苏小姐模型里的竹纹,重合度98%。”
许婉如的脸色瞬间煞白。
“舟儿。”顾老爷子将设计图递给顾砚舟,图纸边缘的暗纹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正是顾砚舟锁骨下那道竹纹纹身的完整图样,“你选的女人,比你选的路更对。”
顾砚舟接过图纸时,指节微微发颤。他看向苏清棠,对方正垂眼整理模型的竹条,发梢扫过戒指,在青石桌上投下小小的影子。
“爷爷,我...”
“去把车后备厢的东西搬进来。”顾老爷子突然挥挥手,目光却落在苏清棠别在领口的工牌上——工牌绳是她亲手编的竹纹结,“年轻人的事,我这把老骨头不掺合。”
顾砚舟应了声,拉着苏清棠往车库走。
路过庭院角落的石榴树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是工作室账号的提醒:“《长夜将明》删减片段己上传,是否确认发布?”
他手指悬在“确认”键上,转头看向路灯下的苏清棠。
她正仰头看石榴树,月光落在她发顶,将竹纹发簪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正在生长的竹子。
“怎么了?”苏清棠察觉到他的停顿。
“没什么。”顾砚舟笑着将手机揣回口袋,“只是突然想,有些秘密,该让更多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