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的真相,像一场剧烈的风暴,席卷了冉冰的内心世界,但并没有将她击垮。
在林渊的开导和支持下,她很快便从最初的震惊和痛苦中走了出来。那份被当做“实验品”的屈辱感,逐渐沉淀、发酵,最终转化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坚韧而冷静的反抗意志。
她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冉冰,是一位心怀怜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那么现在的她,则更像一位认清了现实、决心亲手改变世界的“革命者”。她的温柔中,多了一份锋芒;她的善良里,也掺入了一丝对旧秩序的冷漠。
这种蜕变,让她在协助林渊推进“方舟计划”时,变得更加果决和高效。
在“贡献大于出身”的新法则颁布后,林渊并没有停留在简单的资源分配上。他向城主摩管提交了第二份,也是更大胆的一份议案——在尘民区,建立“方舟计划”的第一个分部。
这个分部的职能,不是进行高深的基因研究,而是承担两项最基础、也最关键的任务:
一,建立“尘民技能培训中心”,由经验丰富的猎荒者和技术人员,向所有身体素质达标、且愿意为灯塔效力的尘民,传授基础的维修、耕种、急救,甚至战斗技巧。
二,建立“尘民基因潜力筛选站”,利用简化的基因检测设备,从庞大的尘民人口中,筛选出那些像冉冰一样,因为环境因素而被埋没的、拥有优秀潜力的“璞玉”。
这个议案,毫无疑问,又一次触动了查尔斯等旧贵族的神经。这无异于是在他们的“后花园”里,公开地、成建制地,培养一股完全忠于林渊的新生力量。
然而,这一次,他们的反对,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有了“斩首花萼兽”的赫赫战功和“贡献大于出身”的新法则作为基础,再加上马克和整个猎荒者军团的鼎力支持,城主摩根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便批准了这项计划。
他或许也想看看,林渊这把被他亲手磨砺出的利刃,究竟能为灯塔,带来多大的改变。
于是,在无数尘民的欢呼和期盼中,“方舟计划”尘民分部,正式破土动工。
而负责主持这个分部日常工作的,并非林渊或马克,而是冉冰。
这是林渊的决定。
他需要冉冰,以一个“从尘民中走出的英雄”的身份,去亲自接触、团结、并引导这股新兴的力量。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角色。
冉冰也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命。她知道,这是林渊对她最大的信任,也是她亲手埋葬自己过去、拥抱新生的最好方式。
尘民区,这个曾经充满了麻木、绝望和压抑的地方,因为“方舟”分部的建立,而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尘民,在结束了繁重的劳作后,涌入培训中心,像海绵一样,贪婪地学习着各种能改变他们命运的知识和技能。
冉冰则穿着一身干练的工作服,穿梭在人群之中。她耐心地为他们讲解医疗知识,亲自示范包扎技巧,用她的专业和温柔,赢得了所有尘民发自内心的爱戴。
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进入了林渊和冉冰的视线。
他叫“4068”。
他并非是来参加培训的,而是被尘民区的管理者,作为一个“思想不端”的典型,押送到了冉冰的面前。
“冉冰医师,这个尘民,编号4068,多次在公开场合,质疑三大法则,并试图煽动其他尘民,其思想极度危险!”管理者义正词严地报告着。
冉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削、眼神中却燃烧着一团不屈火焰的男人,心中微微一动。她挥了挥手,示意管理者先下去。
“你叫4068?”冉冰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是。”4068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你们这些上民,又要给我打上思想钢印,让我变成一个只会服从的行尸走肉吗?”
“我不是来惩罚你的。”冉冰摇了摇头,“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质疑三大法则?”
4068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他沉默了片刻,随即冷笑道:“这个问题,不是很可笑吗?你们高高在上,享受着一切,而我们,却像牲口一样活着,随时可能因为一个所谓的‘基因缺陷’,就被送出去喂怪物。难道,这还不够成为质疑的理由吗?”
他的话,尖锐而真实。
冉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对这个不公世界最深切的愤怒。
她笑了,那是林渊揭开她身世之谜后,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释然地笑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她看着4068震惊的眼神,缓缓说道,“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
“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去矿区了。你就留在这里,做我的助手。”
“什么?”4068彻底懵了。
“我的意思是,”冉冰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我需要一个了解尘民区,敢于说真话,并且能帮我把那些真正有思想、有勇气的尘民,团结起来的人。”
“你,愿意成为这个人吗?”
4068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冉冰医师,看着这位传说中如同女神一般的上民,竟然向他这个“思想犯”,发出了邀请。
他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许久之后,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愿意!为您效劳,冉冰……不,冉冰大人!”
冉冰扶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