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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咔哒。”
那一声细微却清晰的机括弹动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绝对死寂的黑暗秘道中激起无形的涟漪。声音落下的瞬间，程英的心脏也随之狠狠一沉！她几乎屏住了呼吸，全身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手指还死死按在药箱侧面的凹陷处。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
只有一道光。
一道幽蓝的、冰冷得如同极地寒冰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药箱侧面、她手指按压的凹陷处旁边，一个仅有米粒大小的孔洞中，笔首地射出！
那光芒是如此微弱，在浓稠的黑暗中也仅仅照亮了前方尺许见方的一小片区域，映出粗糙不平的土壁和几颗散落的碎石。光束的边缘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碎裂玻璃般的折射感，光线本身却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散发着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冰冷。
这光芒…这幽蓝…这冰冷而稳定的质感…
程英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这光！这感觉！和她记忆中那只伸向黑暗深渊的、覆盖着幽蓝晶石的手臂…一模一样！不！这就是它的气息！这就是…萧云祁！
“萧…云祁…” 这个名字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她颤抖的唇间溢出，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震颤和无法言喻的痛楚。是他！他就在这里！以某种方式，存在于这个冰冷的药箱之中！
幽蓝的光束静静地投射在土壁上，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黑暗中的一切。程英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束光上，仿佛那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桥梁。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光束投射的土壁区域，那粗糙不平的表面上，光影开始无声地流动、变幻！仿佛平静的水面投入了石子，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涟漪的中心，幽蓝的光芒开始凝聚、扭曲，最终……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人形！一个蜷缩着的、被幽蓝晶石覆盖了大半身体的轮廓！晶石如同生长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手臂、肩膀、脖颈，甚至爬上了他的下颌！那冰冷坚硬的质感，那在幽蓝光芒下折射出的、带着绝望与执拗的线条……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光影轮廓，程英也瞬间认出了他！
“萧云祁——！！！” 她失声尖叫，声音因巨大的激动和心痛而完全变形！她猛地扑向那束光，扑向土壁上那个冰冷的光影轮廓，仿佛要穿过这虚幻的光幕，抓住那个正在被晶石吞噬的身影！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土壁的瞬间——
嗡！
光束投射出的光影骤然剧烈波动！如同信号不稳的影像，闪烁、扭曲！那个蜷缩的晶化身影轮廓猛地一颤，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紧接着，光影中，他那只尚未被晶石完全覆盖的左手，艰难地、颤抖着抬了起来！五指张开，掌心朝外，对着程英的方向！
这个动作…这个掌心朝外、如同隔空阻挡的动作…
程英的身体猛地僵在原地！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悲伤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想起来了！在育婴冢崩塌的最后瞬间，在坠入归墟深渊的前一刻，他就是用这样的姿势，用那只晶化的手臂，撑开一道微弱的缝隙，将她狠狠推向生路！而他自己，却加速坠入永恒的黑暗！
“不…不要…” 程英的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滚烫地滑落。她看着光影中那只徒劳伸出的、正在被晶石一点点覆盖的手，看着那个在无声光影中痛苦挣扎的轮廓，心如刀绞。
“归…墟…” 昏迷中的苏静，似乎被这幽蓝光芒和程英剧烈的情绪波动所刺激，发出一声破碎的、充满恐惧的呓语，“…深渊…吞噬…他…被拖进去了…”
苏静的话像冰锥刺进程英混乱的脑海。归墟！深渊！吞噬！萧云祁被拖进去了？难道这光影并非虚幻，而是他此刻真实处境的某种映射？他还在那恐怖的归墟之中挣扎？！
这个念头让程英浑身冰冷！她猛地看向光影中萧云祁痛苦挣扎的轮廓，又低头看向怀中这散发着冰冷幽光的药箱。难道…难道这药箱是连接归墟的窗口？是苏静用来“盯着”归墟的工具？苏静口中的“他缠上你了”、“孽障”，指的就是通过这药箱泄露出的、萧云祁的气息？！
“不！他不是！” 程英几乎是嘶吼着反驳，声音在狭窄的秘道里回荡，“他不是怪物！他在救我！他在那里受苦！” 她指着光影中那个被晶石吞噬的身影，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似乎是回应她激烈的情绪，药箱侧面那幽蓝的光束骤然变得明亮了几分！投射在土壁上的光影也随之清晰了一瞬！程英看到，光影中萧云祁那只抬起的左手，掌心之中，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很小，在幽蓝的光影中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一点银亮的反光，似乎…是一个小小的铃铛形状？
银铃？！
程英的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悬崖血战！萧云祁左颊的疤痕！他替她挡下坠马铁蹄！她握有同款伤疤的银铃！那是…信物！是连接他们过去的信物！
“银铃…疤痕…” 程英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左手手腕内侧——那里，一道早己愈合、却依旧清晰的旧疤烙印在皮肤上。同时，她脑中一个更清晰的画面轰然炸开：萧云祁晶化的喉结艰难滚动，碎石摩擦般的声音挤出几个字——“用…我的命…换你…白发如霜…值了…”
白发如霜…白发如霜…
程英浑身剧震！她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头发！触手是凌乱、干燥、深褐色的卷发！不是银白！她记忆中的那头象征力量的银发…消失了？是因为预知力的湮灭？还是因为…她离开了属于她的时空？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土壁上的光影再次剧烈闪烁、扭曲！这一次，波动得更加厉害！光影中的萧云祁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蜷缩的身体猛烈地抽搐，覆盖他身体的幽蓝晶石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内部有狂暴的能量在冲突、爆炸！
“呃啊——！” 光影中似乎传出一声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嘶吼！
紧接着，让程英肝胆俱裂的一幕出现了！
光影中，萧云祁那只抬起的、攥着银铃的左手，覆盖其上的幽蓝晶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然后，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晶石竟然开始寸寸碎裂、崩解！不是蔓延，而是崩碎！碎裂的晶石如同蓝色的冰晶粉末，在光影中西散飞溅！随着晶石的崩碎，他那只手的轮廓，也在光影中变得模糊、透明，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不——！住手！” 程英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她不顾一切地扑向土壁，试图抓住那正在消散的光影轮廓！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这崩碎意味着毁灭！是比被晶化吞噬更彻底的消亡！
她的指尖狠狠撞在冰冷的土壁上，抓到的只有粗糙的泥土。光影在她眼前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那个痛苦挣扎的轮廓越来越淡，那只攥着银铃、正在崩碎的手，几乎只剩下一个虚幻的残影！
就在那光影轮廓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猛地从她怀中紧抱的藤木药箱内部传来！这股震动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感，瞬间传递到程英紧贴着药箱的身体上！与此同时，她左手手腕内侧那道旧疤，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
紧接着，那束投射在土壁上的、即将熄灭的幽蓝光束，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力量，猛地一亮！
就在这最后的强光中，在萧云祁那几乎消散的手的残影位置，一点极其微弱的、银亮的光芒，如同沉入深海的星辰，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程英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银铃本身的光！那光芒，是从萧云祁那只正在崩碎的手的掌心…那道与他左颊疤痕同源的、为救她而留下的旧疤位置…透射出来的！
光芒一闪即逝。
幽蓝的光束骤然熄灭。
土壁上的光影彻底消失。
秘道重新陷入浓稠如墨、死寂无声的黑暗。
只有药箱侧面那个孔洞，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余温，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程英僵立在冰冷的黑暗中，保持着扑向土壁的姿势，指尖还深深抠在泥土里。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黑暗的地面上。巨大的悲伤、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他…在为她承受什么？
那晶石的崩碎…那手掌的消散…是为了保护那一点银疤中透出的光？那光…是什么？
苏静口中的“宁碎勿连”…难道是指宁可晶碎魂消，也不能让双生纹重连？
“呃…咳咳…” 苏静微弱的咳嗽声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也将程英从巨大的情绪漩涡中猛地拉回。
程英一个激灵！苏静！她还在昏迷，伤势严重！
她猛地转身，扑到苏静身边。在绝对的黑暗中，她摸索着苏静的鼻息，比刚才更加微弱！体温也在下降！
“苏医师！苏静！醒醒！” 程英焦急地呼唤，声音带着哭腔。她再次探向苏静的额头，布条早己被重新渗出的血液浸透。骨折的左臂处，固定似乎也有些松脱。
不行！这样下去苏静会死！必须想办法！药箱！对，药箱！苏静拼死守护的药箱！里面一定有救命的药！
“不能开…光…” 苏静昏迷前的警告再次在程英脑中响起。光？刚才那幽蓝的光算光吗？它己经熄灭了！而且苏静现在命悬一线，顾不了那么多了！
求生的本能和救人的急切压倒了一切顾虑！程英咬紧牙关，在黑暗中摸索着藤木药箱的搭扣。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异常坚定。
咔哒。
搭扣被解开。
程英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猛地掀开了藤木药箱的箱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