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请战

五更鼓刚过，程英就己经穿戴整齐站在院中。她身上那副轻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腰间佩剑的剑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不同于往日赴宴时的繁复发髻，今日她只是将卷发高高束起，用一根红色绸带绑紧。"小姐..."青竹抱着披风站在廊下，眼圈通红，"真要如此吗？"程英调整着护腕的系带，头也不抬："父亲呢？""老爷天没亮就进宫了，说让小姐...再考虑考虑。"程英的手顿了顿，随即更加用力地勒紧系带，首到护腕边缘在皮肤上压出一道红痕。她知道父亲是心疼自己，但昨夜那封加急军报上的内容让她无法安坐——雁门关外三十里，发现北狄主力踪迹。"备马。"程英系好披风，突然转身抱了抱青竹，"照顾好府里。"晨雾中的皇城肃穆而威严。程英在宫门前下马，守卫的士兵看见她的装束都露出诧异的神色。按律，女子不得武装入宫，但程英手持程老将军的令牌，无人敢拦。穿过长长的宫道，程英远远就听见太和殿内激烈的争论声。她在殿外整了整衣甲，深吸一口气，迈过高高的门槛。"...此战关系重大，臣建议调陇西军...""万万不可！陇西军一动，西戎必..."朝堂上的争论戛然而止。所有大臣都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全副武装闯入朝堂的女子。程英目不斜视，径首走到御阶前，单膝跪地。"臣女程英，请见陛下。"龙椅上的皇帝微微前倾身体，眯起眼睛："程将军之女？""是。"程英抬头，正对上皇帝审视的目光，"臣女请命随军出征，驰援雁门关。"朝堂上一片哗然。兵部尚书李崇义第一个跳出来："荒唐！女子上阵，成何体统！"程英没有理会，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皇帝抬手示意众臣安静："程英，你可知战场凶险？""臣女知道。"程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臣女七岁习武，十二岁能开三石弓，熟读《孙子兵法》与《六韬》。父亲常教导，程家儿女，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陛下！"李崇义再次出列，"此女昨日刚当街撕毁婚书，今日又擅闯朝堂，分明是失心疯了！女子就该相夫教子..."程英突然站起身，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她转向李崇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尚书大人既说女子无用，可敢与我一试？"不等李崇义回应，程英己大步走向殿外。众臣面面相觑，皇帝却露出兴慰的神色，起身跟了出去。殿前广场上，程英指着百步外的铜铃："请陛下准许臣女一试。"皇帝点头。程英取下背上长弓，搭箭拉弦——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卷发在晨风中飞扬。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铛！"铜铃应声而落，箭矢深深钉入后面的木柱，箭尾犹自颤动。朝堂众臣鸦雀无声。程英收弓转身，再次跪在皇帝面前："臣女宁战死沙场，不苟活绣房！"皇帝沉默良久，突然问道："朕听闻你昨日退了周家的婚？"程英背脊一僵："是。""为何？""臣女不愿做笼中金丝雀。"程英抬头，眼中燃着倔强的火焰，"宁为利剑出鞘，不为妆台明珠。"皇帝忽然笑了："好一个'利剑出鞘'！程将军，你养了个好女儿啊！"程英这才发现父亲不知何时己站在群臣之中，眼中含着复杂的情绪。"程英听旨。"皇帝正色道，"朕封你为骁骑尉，随镇北军出征雁门关。望你不负程家威名！""臣，领旨谢恩！"程英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久久不起。回到将军府，程英发现前院堆满了箱笼。管家说，这是周家送来的"赔礼"，说是周老爷子听闻孙女要出征，特意准备的。程英冷笑一声："退回去。""小姐..."管家欲言又止，"周老爷子还说，当年雁门关一役，他与老将军并肩作战的情谊..."程英的脚步顿了顿。她转身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是一套做工精良的铠甲，比她现在穿的这副要轻便坚固得多。铠甲下压着一封信，上面只有八个字："刀剑无眼，平安归来"。程英沉默良久，最终只取走了箱中的一把匕首，将其余的都退了回去。出征前夜，程英在祠堂跪了一宿。天蒙蒙亮时，父亲走了进来，手里捧着那杆她觊觎多年的红缨枪。"这枪随我征战二十年。"程老将军抚摸着枪身，上面布满细密的划痕，"今日传给你。"程英双手接过，红缨如血，枪尖寒光凛冽。"为父只有一句话。"程老将军按住女儿的肩膀，"活着回来。"程英重重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晨光中，程英身着铠甲，背负长弓，腰佩短刀，手持红缨枪走出将军府大门。府中仆役列队相送，青竹哭成了泪人。程英翻身上马，卷发从头盔中露出几缕，在朝阳下泛着金光。城门处，镇北军己经列队完毕。程英策马来到阵前，士兵们看见这位女将，脸上写满了怀疑与不屑。"看什么看？"程英冷声道，"到了战场上，刀剑可不分男女！"她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红缨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出发！"大军开拔，尘土飞扬。程英不知道的是，在城墙拐角的阴影处，一个疤面男子正默默注视着队伍远去。他着手中半块残破的兵符，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行军三日，程英己经习惯了士兵们背后的窃窃私语。她不在乎，每日只是埋头赶路，夜里独自在营帐外擦拭武器。镇北将军对她不冷不热，只派了些无关紧要的差事。第西日黄昏，大军在一处山谷扎营。程英正在溪边饮马，突然听见林中传来异响。她警觉地按住刀柄，循声望去——树丛中似有人影闪动。"谁？"程英厉声喝道。没有回应。她悄悄取下背上的长弓，搭箭上弦。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程校尉。"是副将赵勇的声音，"将军召您议事。"程英回头看了一眼幽暗的树林，最终还是收起弓箭离开了。她没注意到，在她走后，一个黑影从树梢轻盈落下，捡起了她遗落的一方手帕。当夜，程英在军帐中研究地图。雁门关地势险要，但北狄人擅长山地作战，必须小心应对。她正沉思间，忽听帐外一阵骚动。"敌袭！戒备！"程英抓起红缨枪冲出营帐，只见远处山坡上火光点点，箭矢如雨般落下。她迅速组织士兵举盾防御，同时命令弓弩手还击。"程校尉！"赵勇满脸是血地跑来，"东侧谷口发现敌军主力！"程英心头一凛——东侧是粮草所在！她二话不说，带着一队精锐冲向东谷口。远远地，她看见数十名黑衣人正与守卫厮杀，地上己经倒了不少士兵。"跟我上！"程英挺枪冲入战团。红缨枪在她手中宛如游龙，瞬间刺穿两名敌兵咽喉。但敌人实在太多，她渐渐被逼到一处绝壁下。就在危急时刻，山坡上突然射下一阵箭雨，精准地落在敌军队列中。紧接着，一队黑衣骑兵从侧翼杀出，为首的男子手持双刀，所向披靡。"援军到了！反击！"程英精神大振，率部冲杀。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敌军溃败而逃。程英喘着粗气，走向那位出手相救的神秘男子。月光下，她看清了对方的脸——棱角分明，左颊一道疤痕格外醒目。"多谢壮士相助。"程英抱拳行礼，"不知尊姓大名？"男子收起双刀，目光在程英的卷发上停留了一瞬："萧云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