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着膳谱封面,低声道:“吴嬷嬷……你到底知道多少?”
窗外晨光渐亮,炊烟袅袅升起,宫墙内外,暗潮涌动。
而她,己握住了第一把打开真相之门的钥匙。
柳蕙提着一盏小灯,沿着宫墙边的暗道穿行。
夜风卷着灰烬的余味扑面而来,她裹紧披风,脚步稳健而轻盈。
王允素来谨慎,但对吴嬷嬷敬重有加。
她若想确认这份膳单副本的真实性,必须找他。
御膳司旧档房藏在后厨西侧,平日少有人至。
柳蕙轻轻叩门,片刻后,门缝里探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是我。”她低声说。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王允将她拉入屋内,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你疯了?今早谢九郎当众发难,你还敢来找我?”
柳蕙从袖中取出那本膳谱,放在案几上,神色平静:“王大人请看这页夹层中的膳单。”
王允翻阅间眉头渐蹙,指尖划过纸上墨痕,忽地停住,眼中闪过一抹震惊:“这字迹……确实是尚食局的风格,而且,和吴嬷嬷当年批阅的膳食记录完全一致!”
柳蕙心下一沉,果然如此。
“三年前她去世时,谁经手她的遗物?”她问。
王允摇头:“没人细查。那时吴嬷嬷病逝,只说是年老体衰,连太医署都未深究。”
柳蕙沉默片刻,缓缓道:“如果这张膳单真是她留下的,那说明……她当年或许知道些什么。”
王允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屏息。
紧接着,“砰”地一声,窗棂被撞开,一道黑影跃入屋内!
王允猛退一步,柳蕙却己迅速抓起桌上的铜烛台,照着那人头脸狠狠砸下!
黑衣人闷哼一声,翻身躲闪,手中寒光一闪——竟是短刃!
就在此刻,黑暗中突兀地响起一声冷笑:“谢八郎,你以为自己能逃得掉?”
话音未落,灯火骤亮,影十自梁上跃下,一身玄衣如鬼魅般落地无声。
谢八郎大惊失色,挥刀便砍,却被影十一脚踢中手腕,匕首飞出,哐当落地。
“你们竟敢擅闯御膳司,还意图毁物证!”影十冷声道,朝门外扬声一喝,“来人!”
数名禁军应声而入,将谢八郎牢牢按倒在地。
影十抬眸望向柳蕙,”
柳蕙点头,心头却是波澜起伏。
她知道,翠娘不会甘心就此暴露,今晚不过是开始。
果然,翌日清晨,赵忱亲自下令审讯谢八郎。
刑部大牢内,烛火摇曳,铁链叮当作响。
赵忱负手立于堂前,目光森冷。
谢八郎跪伏在地,面色惨白,嘴唇颤抖,却始终不肯开口。
“你说不说?”赵忱淡淡开口,语气却像冰刃刮骨。
谢八郎终于承受不住,扑通一声磕头求饶:“陛下饶命!是翠娘……是翠娘命我潜入膳司,毁掉那份膳谱!她说,一旦被人发现那铁盒之事,后果不堪设想……”
赵忱眼神陡然一沉:“铁盒?什么铁盒?”
谢八郎张口结舌,似有迟疑。
赵忱挥手,侍卫立刻上前,重重一鞭抽下,谢八郎惨叫一声,终于全盘托出:“是翠娘私藏的一个铁盒,据说里面藏着一份旧年膳单与地契文书,关乎先帝时期的旧事……她怕您查到,所以让我烧毁膳谱,以断线索!”
赵忱目光一厉,立即下令:“封锁太后宅邸,彻查翠娘住所!”
消息传出,后宫震动。
而柳蕙,站在御膳司外,看着天边初升的晨曦,心中却一片清明。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屋,从箱底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契,轻轻展开。
地契之上,赫然盖着一枚朱印——户部旧仓印。
她目光微凝,脑海中浮现出程怀仁账册中的一个记号。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记号正是户部旧仓独有的标识。
她垂眸思索片刻,随即起身,将地契收入怀中。
今日,她要做的,不只是揭穿一场阴谋。
她要让那些埋藏在尘埃里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晨光熹微,柳蕙从怀中取出那张泛黄的地契,轻轻展开在案几之上。
朱红印章清晰可见——“户部旧仓印”,正是她曾在程怀仁账册中见过的记号。
赵忱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如水,但眉宇间己隐隐透出几分锐意。
他负手而立,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继续说。”
柳蕙缓缓抬头,声音平稳却不容动摇:“陛下可记得三年前尚食局膳盒失窃一事?当时查无实据,最终草草了结。臣女怀疑,那次事件并非偶然,而是有预谋的调换。而这处庄园,正是当年膳盒交接的关键之地。”
赵忱眼神一闪,似有所悟。
影十站在门外,听闻此言,也皱起了眉头。
柳蕙继续道:“翠娘之所以命谢八郎毁掉膳谱,正是因为其中夹杂的那份膳单副本,与她手中铁盒里的旧年膳单极为相似。她怕被发现的,并不只是膳单本身,而是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赵忱终于开口:“你是说……膳单里藏着什么?”
柳蕙点头:“不是膳单本身,而是膳单背后的地点、时间、送膳路线。若有人能准确掌握这些信息,便能在膳食运送途中动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食物。”
赵忱脸色微微一变。
柳蕙将地契推至他面前,指了指上面的一行小字:“此处庄园,原为户部旧仓,后因修筑新库而荒废多年。若真是膳盒调换之所,定然留有蛛丝马迹。”
赵忱沉默片刻,忽然抬眸:“影十,你带人即刻前往,不得惊动他人。”
影十领命而去,身影迅速隐入晨雾之中。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内。
翠娘正端坐于镜前,神色从容,仿佛昨夜之事不过一场虚惊。
侍女递上茶盏,她接过轻啜一口,忽听得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她眉梢微挑:“何事慌张?”
“娘娘……”一名心腹宫人压低声音,“影十带禁军查封了西郊一处旧庄,说是奉皇命搜查证据。”
翠娘指尖一顿,茶盏轻轻放回案几。
她缓缓一笑,眼底却寒光乍现:“他们倒是快。”
御膳司书房。
赵忱仍在翻阅那份膳单副本,神情凝重。
“你说,这膳单上的时间,为何与三年前吴嬷嬷病逝的日子相近?”他忽然问。
柳蕙心中一凛,答道:“正是因为那时,吴嬷嬷可能己经察觉到异常。但她未能及时上报,或是来不及说出真相,便被人灭口。”
赵忱冷笑一声:“好一个‘年老体衰’。”
就在这时,影十匆匆归来,抱来一卷卷尘封己久的文书。
“陛下,属下在庄园地下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藏有大量旧年宫籍与往来书信。其中一封,是韩景明写给翠娘的密函。”
赵忱闻言,目光陡然凌厉:“拿上来!”
影十恭敬呈上。
柳蕙凑近一看,只见信中语焉不详,但关键之处赫然写着:“事成之后,自当如约。”落款竟是莲夫人的私章印记。
她心头一震。
原来韩景明、翠娘、莲夫人,皆非孤立行事,而是各为其主,环环相扣。
真正操控这一切的人,至今仍未现身。
赵忱看完信后久久未语,良久才缓缓开口:“看来,朕的后宫,远比想象中要热闹得多。”
柳蕙低头不语,脑海中飞速思索:莲夫人是谢九郎之母,而谢九郎又似乎与那位神秘的“幕后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谁布下的棋局?
她猛然想起一件事——三年前,吴嬷嬷病逝前曾秘密召见过一人。
那人是谁?
还未等她细想,赵忱忽然转头看向她,语气凝重:“你说得对,翠娘不是终点。朕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黑手。”
柳蕙心头一颤,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却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决心。
她轻轻应了一声:“臣女愿为陛下查清真相。”
赵忱唇角微扬,却笑意未达眼底:“很好。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话音落下,屋内一时陷入沉寂。
只有风穿窗而过,卷起纸页一角,像是命运悄然掀开的一页。
这一夜,赵忱下令查封翠娘宅邸,并命影九彻查其过往。
影九受命离去,步履稳健,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在御膳司外,柳蕙望着满天星斗,心中却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场阴谋,远远没有结束。
夜色沉沉,宫墙内外俱是肃杀之气。
翠娘的宅邸被禁军团团围住,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赵忱一纸令下,查封动作迅速而决绝。
影九领命后,亲自带人进入宅院搜查,动作干净利落,未惊扰邻近宫眷。
翠娘自知大势己去,却仍强作镇定,坐在堂中,神色不动,仿佛早己料到这一日。
不多时,影九便从内室带回一份旧年宫籍。
他将卷轴展开,呈于柳蕙面前。
“翠娘原为太后陪嫁侍女。”柳蕙低声念道,眉头微蹙,“曾因泄露膳食安排遭贬出宫,三年前才重新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