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城,天己大亮。
苏晚禾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带着苏大海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那间门楣上挂着“黑风堂”牌匾的院子。
院门是黑漆漆的,如同凶兽张开的大口,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气。
苏大海一看到那牌匾,腿肚子就开始打颤,缩在苏晚禾身后,不敢上前。
苏晚禾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上前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门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在清晨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片刻,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一条缝,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悍的汉子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问道:“谁啊?大清早的,寻晦气吗?”
去县城的路有些远,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苏晚禾的心情很沉重,她不知道黑风堂那些人会不会遵守承诺,会不会节外生枝。
终于,在日上三竿之时,他们抵达了县城。
黑风堂位于县城西边一个偏僻的巷子里,门口挂着一块黑漆漆的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黑风堂”三个大字,透着一股凶悍之气。
两个精壮的汉子守在门口,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过往行人。
苏大海一看到这阵仗,腿肚子就开始发软,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苏晚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进去。”
苏大海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跟在苏晚禾身后,走进了黑风堂。
堂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汗臭和劣质酒水混合的难闻气味。
七八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歪歪扭扭地坐着,有的在赌钱,有的在擦拭兵器,看到苏晚禾和苏大海进来,纷纷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哟,这不是苏大海吗?欠的银子凑齐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咧嘴笑道,露出一口黄牙。
苏大海吓得弯着腰哆哆嗦嗦,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看着缩在苏晚禾身后的苏大海,嗤笑一声:“哟,苏大海,你这缩头乌龟总算敢露面了?还带了个小娘子来,怎么,钱不够,打算拿人抵债?”
苏大海吓得一个哆嗦,忙道:“不不不,官爷,我们是来还钱的,是来还钱的!”
刀疤脸的目光转向苏晚禾,眼中闪过一丝淫邪:“这就是你女儿?长得倒挺水灵。可惜了,要是再凑不够钱,就只能把你这两个小子卖到南边矿上去,把你这女儿嘛……”“这位大哥,我们是来还钱的。请带我去见你们堂主。”苏晚禾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怯意。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苏晚禾一番,见她虽然衣着朴素,但神色镇定,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怯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哼,算你们识相!”那汉子拉开了院门,“进来吧!”
苏晚禾扶着几乎要的苏大海,迈步走进了院子。
院内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几名同样凶神恶煞的打手或坐或立,目光不善地投了过来。
正堂之中,坐着一个穿着绸衫,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的中年男人,神色阴鸷,显然是这里的头目。
“堂主,苏大海带人来还钱了。”开门的汉子禀报道。
那绸衫男子闻言,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目光在苏晚禾身上一扫,带着几分审视和玩味。
“银子在这里。”苏晚禾她主动从怀里取出荷叶包裹着的银票,放在了绸衫男子面前的桌子上。
一百两,是顾承煜给她的。
绸衫男子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镇定,微微一愣,随即拿起银票掂了掂,又仔细看了看。
“一百两,一分不少。”苏晚禾平静地说道,“按照约定,放了我两个弟弟。”
绸衫男子看了看银票,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苏大海欠我们堂口一百两银子,连本带利,如今是一百二十两。”
苏大海急了:“堂主,您可不能不讲信用啊!您之前说的是我们欠一百两啊!”
苏晚禾却依旧冷静,她看着绸衫男子,缓缓开口:“黑风堂在这县城也是有头有脸的,想来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失了信誉,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们是小门小户,自然不敢与贵堂作对。但兔子急了也咬人,若真把人逼上绝路,谁也讨不了好。”
她的话不卑不亢,既点明了利害,也暗含了警告。
绸衫男子眯了眯眼睛,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这个丫头,比他想象中要难缠得多,不仅不怕他们,言语间还颇有章法。
“我们黑风堂自然是讲信用的。”绸衫男子沉默片刻,终于松了口,“不过,你们欠的是本金,这几日的利息,总得算算吧?”
苏大海一听,脸都白了:“堂主,当初说好的,只要还上本金就……”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另一个汉子恶声恶气地打断他,“小子在我们这里好吃好喝待着,难道不用花钱?”
苏晚禾心中冷笑,果然不会这么顺利。
她知道这些人是想趁机再敲诈一笔。
“利息自然该算。”苏晚禾开口道,语气平静得让人意外,“不知堂主打算怎么算?”
绸衫男子见她如此轻易就松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多,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再给二十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苏大海急得首跺脚,二十两银子,这简首是抢!
苏晚禾却仿佛没看到苏大海的焦急,她从袖袋里又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大约五两的样子。
“堂主,我们家的情况您也清楚,实在拿不出更多了。”她坦然道,“这一百两,也是我们东拼西凑,砸锅卖铁才勉强凑齐的。”
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疲惫:“这两个不懂事的弟弟,给贵堂添了不少麻烦,这点碎银,不成敬意,就当是给兄弟们买些茶水点心,压压惊。”
“至于那二十两银子的利息,我们眼下实在无力偿还。不过,堂主可以放心,这笔账我们认,日后若是有能力了,定会补上。还请堂主高抬贵手,先放了我的两个弟弟,他们年纪小,经不起折腾。”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认了账,又示了弱,还捧了对方一手,将姿态放得很低。
绸衫男子盯着那块碎银,又看看苏晚禾,眼神闪烁。
他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敢跟他讨价还价。
若是逼得太紧,反而显得他们黑风堂小家子气,欺负孤儿寡母。
而且,看这丫头的谈吐和气度,也不像普通的农家女。
“罢了!”绸衫男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晚禾,最终摆了摆手,“看在你这丫头还算懂事的份上,那二十两银子就先记着。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苏晚禾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你们家的房契、地契,还有你那两个宝贝弟弟,昨儿个晚上,己经被人给接走了。”绸衫男子说道。
“什么?!”苏晚禾脸色一变,“被谁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