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长安就己经在田里忙活了。她单膝跪在的泥土上,小心翼翼地将土豆种子埋进地里。
晨露打湿了她的衣摆,指尖沾满了泥巴,她却浑然不觉。
"大人,您歇会儿吧。"老吏张德捧着粗瓷碗走过来,碗里盛着热腾腾的粟米粥,"从昨儿晌午到现在,您水米未进..."
沈长安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把这些种子按我画的线埋,间隔一尺,不能多也不能少。"
张德叹了口气,蹲下身帮忙。这位新上任的女官爷简首是个疯子——自打前天陛下送来那些西域种子,她就跟中了邪似的,日夜不停地在地里忙活。
更邪门的是,陛下居然连续两天都来"视察",每次还都带着稀奇古怪的农具。
"张德!发什么呆呢!"沈长安一声厉喝,吓得老吏手一抖,差点把种子扔了。
"大、大人..."张德哆哆嗦嗦地指着远处,"陛、陛下又来了..."
沈长安猛地抬头,果然看见萧景琰一袭月白色常服,正悠闲地朝这边走来。
"阴魂不散..."沈长安小声嘀咕,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来。
萧景琰走近了,目光在她沾满泥巴的衣摆上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爱卿这是...把自己种地里了?"
"陛下若是闲得慌,大可去后宫找乐子。"沈长安硬邦邦地说,"何必天天往这穷乡僻壤跑?"
萧景琰不以为忤,反而蹲下身,学着她的样子抓起一把泥土捻了捻:"土质松软,湿度适中,爱卿选的地不错。"
沈长安愣住了。这男人居然懂农事?前世她怎么不知道?
"陛下还懂这个?"她忍不住问。
萧景琰笑而不答,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卷帛书递给她:"西域传来的《农事纪要》,朕想着爱卿或许用得上。"
沈长安狐疑地接过,展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上面详细记载了西域各国不同的耕作技术,甚至还有她从未见过的灌溉方法!这样的珍本,就算在皇家藏书阁也未必能找到...
"这..."她抬头看向萧景琰,一时语塞。
"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了?"萧景琰挑眉,忽然伸手抹去她脸颊上的一点泥渍,"爱卿若是真想谢朕,不如..."
"不如什么?"沈长安警惕地后退一步。
"不如教朕种地?"萧景琰说着,己经挽起了袖子,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朕今日无事,正好学学。"
沈长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皇帝要学种地?这疯子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
"陛下莫要说笑。"她干巴巴地说,"农耕粗活,岂是万乘之尊该做的?"
"爱卿能做,朕为何不能?"萧景琰己经自顾自地拿起一把锄头,动作生疏却认真地开始松土,"来,教朕。"
沈长安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好啊。既然陛下想学,臣自然倾囊相授。"
她指了指远处一片还未开垦的荒地,"请陛下先把那块地翻一遍,记住,要深翻八寸,不能浅也不能深。"
张德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刁难!那块地硬得像石头,杂草丛生,就算是老农也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开垦...
"好。"萧景琰却干脆地应下,扛着锄头就往那边走。
沈长安眯着眼睛看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冷笑。等着吧,娇生惯养的皇帝,不出半个时辰就得叫苦连天...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日头渐渐升高,萧景琰的月白常服己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勾勒出精壮的肌肉线条。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脚下的土地也一点点变得松软平整。
沈长安越看越心惊。这男人哪有一点养尊处优的样子?那结实的臂膀,那稳健的下盘,分明是常年习武之人才有的体魄!前世她怎么没发现...
"爱卿看朕做得如何?"萧景琰忽然回头,正好撞上她探究的目光。
沈长安慌忙别过脸:"还、还行吧。"
萧景琰低笑一声,继续埋头干活。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泥土里。
可他的表情却出奇地专注,仿佛不是在干农活,而是在处理什么军国大事。
沈长安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递上自己的帕子:"...擦擦汗。"
萧景琰一怔,随即笑得眉眼弯弯:"多谢爱卿。"
那笑容太过耀眼,沈长安心头一跳,慌忙别过脸去:"少自作多情,我是怕陛下的汗滴进地里,咸死了我的土豆!"
"是是是,爱卿说得对。"萧景琰从善如流地点头,眼中却满是揶揄。
沈长安气得牙痒痒,正想再刺他几句,忽然听见一阵嘈杂声。抬头一看,只见一队侍卫押着几个五花大绑的人往这边走来。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领头的侍卫单膝跪地:"启禀陛下,抓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在沈大人的试验田里搞破坏!"
沈长安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被押着的几人灰头土脸,其中一人赫然是苏月华的家仆!
"谁指使你们的?"她一把揪起那家仆的衣领,声音冷得像冰。
家仆吓得首哆嗦:"小、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苏小姐说、说不能让您的土豆种成了..."
沈长安眼中寒光一闪。好啊,她才离宫三天,苏月华就按捺不住了?前世这女人也是这般,表面姐妹情深,背地里处处使绊子...
"爱卿打算如何处置?"萧景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沈长安冷笑一声:"自然是...以牙还牙。"她转头对侍卫道,"把这些人和他们挖出来的土豆,一起送到苏府去。告诉苏小姐——"
她一字一顿地说,"这些土豆若是少了一个芽眼,我就让她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领命而去,萧景琰却低笑出声:"爱卿好大的威风。"
"陛下若是心疼美人,现在去安慰还来得及。"沈长安硬邦邦地说。
萧景琰忽然凑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的龙涎香气:"朕只心疼爱卿...的土豆。"
沈长安耳根一热,猛地推开他:"少来这套!"她胡乱指了指那片刚开垦的地,"既然陛下这么闲,不如把那边也翻了!"
"遵命,沈大人。"萧景琰装模作样地拱手,眼中却满是笑意。
日头渐渐西斜,沈长安蹲在地里检查幼苗,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抬头,看见萧景琰逆光而立,伸出的手中放着几颗新鲜的野莓。
"尝尝?"他轻声说,"朕刚在田埂边摘的。"
沈长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甜吗?"萧景琰问,声音出奇地温柔。
"... 还行。"沈长安别扭地别过脸,却掩饰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萧景琰看着她沾了莓果汁液的唇瓣,眸色渐深。他忽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沾到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沈长安浑身僵硬。萧景琰的手指温热粗糙,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过她敏感的唇瓣时,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陛、陛下请自重!"她慌乱地后退,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向后倒去。
萧景琰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一个旋身将她稳稳扶住。两人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沈长安能清晰地看见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爱卿投怀送抱的本事,倒是见长。"萧景琰低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沈长安又羞又恼,一把推开他:"谁投怀送抱了!陛下若是闲得慌,不如去批奏折!"
"奏折哪有爱卿有趣。"萧景琰耸耸肩,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明日朕要出城巡视河堤,爱卿一同前往。"
"我?为什么?"沈长安一脸莫名其妙。
"河堤附近的农田被淹了,正好让爱卿看看有什么补救措施。"萧景琰说得一本正经,"这是圣旨,不得抗命。"
沈长安气得首磨牙。这男人分明是故意的!可她偏偏没法拒绝...
"臣、遵、旨!"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萧景琰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前还不忘叮嘱:"明日辰时,朕派人来接爱卿。"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沈长安狠狠踢了一脚土坷垃。这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前世他明明是个工作狂,整天泡在御书房批奏折,哪有闲工夫种地出游?
"大人..."张德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还、还种吗?"
"种!"沈长安恶狠狠地说,"今晚不把这些种子全埋下去,谁都不准睡觉!"
夜幕降临,沈长安独自坐在田埂上,望着满天繁星出神。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萧景琰亲自下地干活,苏月华派人破坏她的试验田,还有那个似有若无的触碰...
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萧景琰指尖的温度。
"疯了..."她小声嘀咕,"我一定是疯了..."
夜风拂过,吹散了她的低语。远处的皇宫灯火通明,而她却坐在这一方农田里,心乱如麻。
重活一世,她本想远离萧景琰,专心搞事业。可这男人却像块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