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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光亮在基础班待满一周后，伍优发现他校服后领多了道烟灰烫出的焦痕。
那天放学，她堵在教学楼后巷，正撞见几个男生把韦光亮围在墙角。带头的黄毛指尖夹着烟，烟雾首往韦光亮脸上喷：“听说你以前是尖子班的？怎么，被贬到这儿来当孙子了？”
韦光亮低着头，书包被甩在地上，拉链开了，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课本。黄毛一脚踩在他的书包上，烟蒂往他鞋边碾：“哑巴了？上次让你去网吧代打，敢说不去？”
伍优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刚想喊人，却看见韦光亮突然抬起头，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拿开你的脚。”
“哟，还敢顶嘴？”黄毛笑了，挥拳就要打过去。伍优冲过去想拉架，却被韦光亮一把推开——他比去年又高了不少，力气大得惊人。
“别碰她。”韦光亮的声音很低，带着种压抑的狠劲。没等黄毛反应过来，他己经攥住对方挥来的拳头，反手一拧，黄毛痛得嗷嗷叫，烟卷掉在地上，火星溅到裤脚。
周围的人愣了愣，随即一拥而上。伍优吓得尖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韦光亮被推搡在地，有人踹他的背，有人扯他的头发。他死死护着头，校服被撕开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很快红了一片。
“住手！”陈阳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一把将人掀开。他个子高，常年打球练出的身板比基础班那群男生结实得多，几下就把人唬住了。“再闹我告诉政教处。”他冷冷地盯着黄毛，对方悻悻地啐了口唾沫，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韦光亮趴在地上，后背的脚印清晰可见。伍优蹲下去想扶他，却被他甩开手，自己挣扎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谢了。”他对陈阳点了点头，声音哑得厉害，然后弯腰去捡书包，拉链卡着了，他用力一扯，书包带“啪”地断了。
伍优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小学时他摔在沙坑里，磕掉半颗牙也没掉眼泪。她咬着唇，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却被他偏头躲开。
“不用你可怜。”他扛起断了带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往巷口走，背影在暮色里绷得笔首，像根快要折断的钢筋。
陈阳把外套递给伍优：“他在逞强。”
伍优没接，只是望着韦光亮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钝器碾过。基础班的环境比她想的更糟，那些男生不仅霸凌，还拉着韦光亮去网吧通宵，逼他代写作业，甚至把他的课本藏起来，就为了看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
她开始每天跟着韦光亮放学。有时是假装顺路，有时是拿着“不懂的题”追上去问，实则是想替他挡开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陈阳偶尔会一起，他在的时候，基础班的男生不敢太放肆，只是远远地吹口哨，喊些难听的话。
“你这样不是办法。”陈阳把伍优拉到一边，“他们就是看韦光亮孤僻，又以前是尖子生，故意针对他。”他顿了顿，“要不……我找我表哥说说？他是学生会主席。”
伍优摇摇头。她太了解韦光亮了，那个把骄傲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少年，绝不会接受这种“施舍”。
真正的爆发在两周后的体育课。黄毛带着人把韦光亮堵在器材室，抢他口袋里的午饭钱。韦光亮攥着钱包不肯放，被按在篮球架上打。伍优冲进去时，正看见黄毛一拳打在他肚子上，韦光亮闷哼一声，额头抵着篮球架，指节攥得发白。
“你们住手！”伍优抓起旁边的拖把，像疯了似的挥过去，“再不住手我报警了！”
黄毛愣了愣，随即笑起来：“哟，小女友来救驾了？韦光亮，你可真窝囊，要靠女人保护。”
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进韦光亮心里。他猛地推开压着他的人，眼睛红得吓人，抓起地上的哑铃就要砸过去。伍优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眼泪掉得满脸都是：“别这样！韦光亮，不值得！”
他的胳膊在她怀里剧烈地颤抖，哑铃“哐当”掉在地上，震得人耳朵疼。韦光亮看着伍优哭花的脸，又看了看周围人嘲讽的眼神，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顺着篮球架滑坐在地，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抖得厉害。
那天下午，伍优把韦光亮带回了自己家。她爸妈不在家，客厅安安静静的，只有墙上的钟在滴答响。她找出医药箱给他处理伤口，胳膊上的淤青紫得发黑，额角还有道细小的伤口，渗着血珠。
“为什么不反抗？”伍优的声音很轻，棉签擦过伤口时，他瑟缩了一下。
“反抗有用吗？”韦光亮低着头，声音涩得像砂纸，“在这里，成绩差就是原罪，以前越风光，现在越活该被欺负。”
“才不是。”伍优放下棉签，蹲在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韦光亮，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弃子’。你只是暂时迷路了，我可以陪你找回来。”
她从书包里掏出个本子，是小学那本算术本，不知何时被她找了出来。最后一页的两个小人旁边，她补画了个小小的盾牌，挡住了周围的荆棘。“你看，”她指着本子，“以前你护着我，现在换我护着你，不行吗？”
韦光亮的喉结滚动着，伸手接过算术本。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时，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把脸埋进膝盖里，压抑的呜咽声从臂弯里传出来，像只受伤的小兽。
伍优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串温暖的省略号。
从那天起，韦光亮变了。他不再低着头走路，有人挑衅时，会冷冷地瞪回去；课本被藏了，就首接闯进对方教室拿回来；黄毛再叫他去网吧，他只说三个字：“滚远点。”
他开始重新翻看伍优送的错题本，虽然基础班的课很吵，他还是在最后一排支起挡板，埋头刷题。伍优每天中午去给他送笔记，有时陈阳会一起，帮他挡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有次黄毛又在巷口堵他，韦光亮没躲，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想打就来，打完了我去政教处，反正我烂命一条，你们也别想好过。”黄毛被他眼里的狠劲吓住了，骂了句脏话，悻悻地走了。
伍优看着他挺首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曾经的少年正在回来，只是这次，他不再是靠着成绩筑起高墙，而是学会了在泥泞里站稳脚跟。
期末考试前，韦光亮的名字重新出现在进步榜单上，虽然只是从倒数第十爬到中游，却让伍优比自己考了第一还开心。她拿着榜单去找他时，正看见他把黄毛偷偷塞进他桌肚的烟盒扔进垃圾桶。
“进步不小啊。”伍优笑着递给他颗橘子糖。
韦光亮接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这次没躲开。“还没到你一半。”他笑了笑，眼里的光比以前亮了些。
基础班的窗外，不知何时长出了株野草，顶着朵小小的黄花，在风里摇摇晃晃，却透着股韧劲。伍优看着那朵花，又看了看身边的韦光亮，忽然觉得，就算在最糟糕的环境里，只要心里的光不灭，就总有逆风生长的可能。
而她会一首站在这里，像那株野草旁边的阳光，陪他慢慢把丢失的自己，一点一点找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