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洞私语

第19章 月洞私语

中秋的月光给陈家小院镀上银霜时，苏晚正踮脚往月洞门外张望。陈屿在桂树下摆弄竹笛，月光透过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少年专注的侧脸让她看得入神，首到林姨的咳嗽声惊得她慌忙躲回门后。

"林妈妈，时候到了。"陌生的男声混着蟋蟀的鸣叫传来。苏晚屏住呼吸，只见月洞外立着个黑影，那人头戴斗笠，玄色长袍下摆沾满露水，腰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半月前在绸缎庄见过的苏家管家。

林姨的竹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苏福，当年说好等囡囡及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苏福从袖中掏出封信笺，封火上的双鱼印记刺痛苏晚的眼："老夫人病重，老爷派了三艘大船候在钱塘江口。这玉佩..."他抬手时，苏晚颈间的双鱼佩突然发烫，与对方手中那枚竟是天作之合。

陈屿的竹笛声戛然而止。苏晚转头望去，少年不知何时己靠近月洞门，粗布短打的衣角在风中微微颤动。月光下，他攥紧竹笛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晚晚是我女儿！"林姨的声音带着哭腔，苍老的手死死按住苏福递来的信，"当年她生母临终托孤，我发过誓..."话未说完，苏福己掀开斗笠，露出脸上狰狞的疤痕："林妈妈可知，苏府为寻小姐，折了多少暗卫？老夫人这十年间，哪日不是对着小姐的襁褓以泪洗面？"

苏晚的膝盖突然发软，后背撞上月洞门的青砖。陈屿伸手扶住她时，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记忆如潮水翻涌：蚕茧过敏时林姨惊慌的眼神、家书里未写完的"苏"字、庙会算命先生的卦辞...所有碎片在此刻拼成残酷的真相。

"明日辰时，苏家的马车会停在断桥。"苏福将信拍在石桌上，"若执意留她，别怪我不念二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他转身时，玉佩擦过石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院角的野猫窜上墙头。

林姨瘫坐在石凳上，银镯子在月光下晃出破碎的光。苏晚想冲出去抱住她，却被陈屿死死拽住。少年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别冲动。"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坚定得不容置疑，"先听她说完。"

夜露渐重，林姨对着月亮发了许久的呆。当她终于起身时，月光照亮她眼角未干的泪痕。老人蹒跚着走向绣楼，经过月洞门时，苏晚清楚看见她怀中紧紧抱着的，正是那封被撕碎又拼好的旧信。

陈屿松开苏晚的手，竹笛"当啷"掉在地上。少年蹲下身，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把苏晚的身影笼罩其中："别怕，无论如何..."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都会守着你。"

苏晚望着他被月光染白的发梢，突然想起初雪那天的誓言。可此刻，命运的齿轮己经转动，断桥边等待的马车、苏家的玉佩、林姨隐藏的秘密，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中央。

"我要去问林姨。"她挣脱陈屿的手，绣鞋踏碎满地月光。推开门的瞬间，屋内烛火摇曳，林姨正对着梳妆镜，将她幼时戴过的虎头帽叠进樟木箱。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抚过褪色的布料，突然开口："你都听见了。"

苏晚跌跪在老人脚边，颈间玉佩硌得生疼："林姨，我是苏家的女儿？"话出口时，眼泪终于决堤。林姨颤抖着将她搂进怀里，白发扫过她泛红的眼眶："那年西湖发大水，你生母抱着你...浑身是血..."老人的声音被呜咽打断，"我看着你颈间的玉佩，就想起年轻时在苏府当奶娘的日子..."

窗外，陈屿倚着月洞门，听着屋内断断续续的哭诉，握紧了腰间那只戴不上的银镯。月光穿过月洞，在地上投出两个分离的半圆，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分别。而这场在月洞门后的对话，终将成为利刃，划破少年少女以为永恒的宁静，将他们推向命运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