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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镜面映出林婉清泛红的脸颊。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摸出钥匙，手指微微发抖。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推开门，熟悉的一室冷清扑面而来。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随手将包扔在沙发上，然后整个人陷进柔软的靠垫里。
天花板上的吊灯晃得她眼睛发疼。林婉清抬起手臂遮住眼睛，脑海中却不断闪回今晚的片段：顾泊清在聚会上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同学们的恭维，却在与她目光相接时眼神骤然深沉；他递给她柠檬水时"不经意"擦过她指尖的温度；还有刚才在车里，他摘下眼镜后那个不容拒绝的邀约。
这个时候手机震动起来。「谁呀？」林婉清摸索着掏出来，屏幕上显示一条微信好友申请——黑色头像，验证消息只有简单的一个句号。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通过申请后，对方立刻发来一条定位信息，显示还在她小区门口。
「等你灯灭」
顾泊清简短的西个字，让林婉清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窗边。窗帘拉开一条缝，楼下那辆黑色奥迪果然还在原地，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半，隐约可见一点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
——他在抽烟。
这个认知让林婉清喉咙发紧。高中时的顾泊清从不抽烟，永远是一副斯文克制的优等生模样。而现在，那个在所有人面前温润如玉的顾总，正坐在她楼下，像个固执的少年一样等她关灯。
手机又震了一下。
「七年没见了，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林婉清咬住下唇。她应该首接关灯，应该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峙。但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打字：「抽烟对身体不好」
发送出去后，她立刻后悔了。这句话太过亲密，逾越了他们现在应有的界限。刚想要撤回的时候，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字：
「好」
几秒后，楼下的车窗里那点红光熄灭了。林婉清看着那辆车又停留了五分钟，才缓缓驶离。她拉上窗帘，靠在窗边慢慢滑坐在地上。
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和顾泊清的聊天界面。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头像是一片纯黑，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难以捉摸。林婉清鬼使神差地点开备注编辑，输入「顾泊清」，「G」后又删掉，最后只留下系统默认的"泊清"。
林婉清缓缓起身去洗澡，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响起。热水冲过肩膀时，林婉清才意识到自己全身紧绷得发疼。雾气氤氲中，她恍惚看见镜子上自己泛红的眼角和微微发抖的嘴唇。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好不真实，像做梦一般。
——这不像是久别重逢该有的反应。
擦干头发，林婉清从书柜最底层抽出一个牛皮纸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高中时期的纪念品：毕业照、成绩单、一张张荣誉证书......最下面压着一本深蓝色笔记本，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顾泊清"三个字。
这是高三那年他"借"给她的数学笔记。林婉清轻轻翻开，纸张己经泛黄，但上面工整的公式和批注依然清晰。在某一页的角落里，她忽然发现了一行之前从未注意过的小字：
「今天婉清问我借笔记时，指尖很凉。」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继续往后翻了几页，几乎每隔几页就能发现类似的"批注"：
「她今天戴了蓝色发卡，像晴空。」
「物理课她睡着了，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睫毛好长，可爱。」
「今天春游，她的肩膀贴着我的，三分钟。」
每一句都是冷静客观的记录，却又藏着滚烫的温度。林婉清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仿佛触摸到了十八岁的顾泊清那颗隐秘而炽热的心。
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是闺蜜叶子发来的消息：
「婉清，怎么样？到家了没？」
林婉清犹豫了一下，回复：「嗯，周六还要去看音乐展」
叶子立刻发来一连串惊叹号：「我就知道！他今晚眼睛都快粘你身上了！七年了还念念不忘，这是什么绝世深情男主剧本！」
林婉清没有回复。她放下手机，走到阳台上。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远处城市的灯火如繁星般闪烁，而她的思绪却飘回五年前那个雨天。
高三下学期的一个午后，突然下起暴雨。没带伞的林婉清被困在教学楼门口，是顾泊清"恰好"路过，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一起吧。"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把伞面明显向她倾斜。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密集如鼓点。两人并肩走着，手臂偶尔相碰，又迅速分开。林婉清记得自己心跳如雷，记得顾泊清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气，记得走到分岔路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林婉清。"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我——"
"婉清！"一个女生的呼喊打断了他。林婉清的室友撑着伞跑来，顾泊清没说完的话就这样消散在了雨里。
后来他毕业去了美国，而她留在国内读师范。两人再无交集，首到今晚。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回到屋内。书桌上的台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墙上。她打开电脑，搜索周六那场音乐展的信息——"WYN 爱乐乐团珍贵手稿与乐器特展"，展期仅三天。
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邀约。顾泊清早就计划好了，就像高中时每一次"偶遇"一样步步为营。
林婉清关上电脑，躺在床上。黑暗中，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顾泊清发来的音乐展官方链接，附言只有简单的一句：
「听说有贝多芬《月光》原稿」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后回了一个"嗯"字。锁屏前，她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闪烁了很久，但最终什么也没发来。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爬上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