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浴镇伤
黄曦的咳血己经持续了半月。
起初只是偶尔咳出些血丝,后来便成了整块的黑红淤血,像是从肺腑深处撕扯出来的碎肉。罗鑫从学宫赶回时,正撞见母亲扶着灶台呕血,暗红的血块砸在泥地上,溅开一朵刺目的花。
“娘!”
黄曦慌忙用袖子擦嘴,勉强扯出个笑:“没事,老毛病了……”
宋婆婆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的血迹,冷笑一声:“老毛病?再拖十五天,你连棺材板都咳出来!”
她不由分说扯开黄曦的衣领,露出肩胛骨上一片青紫色的淤痕,像是皮肉底下淤积了多年的毒血。罗鑫呼吸一滞——他从未见过母亲身上有这样的伤。
“三十七处暗伤,肝经淤塞,气血逆行。”宋婆婆的指甲掐进黄曦的皮肉,“再不治,明年清明你儿子就得给你烧纸。”
罗父站在门口,沉默得像块石头,可罗鑫分明看见他指节攥得发白,指甲缝里渗着血丝。
宋婆婆冷哼一声,转身去灶房烧水。
“药浴先镇住内伤,但想痊愈——”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需要百年人参吊命,百年梵金冥蜕通脉。”
药炉沸腾
宋婆婆的药浴,从来不是什么温和法子。
她拖出一口黑漆漆的铁锅,倒进半桶井水,又往水里扔了一把腥气扑鼻的干草。水刚烧开,锅里便翻涌起墨绿色的泡沫,像是煮沸的毒液。
黄曦咬着布巾坐进药浴,皮肤刚沾水便“滋”地腾起白烟。她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冷汗,指甲深深抠进木桶边缘。罗鑫想上前,却被宋婆婆一拐杖拦住。
“滚远点!药气冲了你,今晚就得躺尸!”
药水逐渐变成暗红色,黄曦皮肤下的淤血像是活了过来,在皮下蠕动、挣扎,最终化作一缕缕黑气,从毛孔渗出。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可呼吸却渐渐平稳。
罗鑫松了口气,却见宋婆婆突然转向父亲。
“你也过来。”
罗父沉默地脱去上衣,露出精瘦的脊背——同样的淤痕,同样的暗伤。
宋婆婆冷笑:“两口子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伤。”
罗鑫心头一震。
父亲常年编竹筐,手指关节早己肿大变形,可他从不知道,父亲的内伤竟和母亲一样深。
药浴结束,宋婆婆从药柜底层翻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块干瘪的老参,参须枯黄,却隐隐泛着一层血色。
“最后半截百年参,吊不了几天的命。”她盯着罗鑫,语气森冷,“想救你爹娘,就去找药引。”
丹方凶险
夜深,罗鑫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轻手轻脚起身,摸到宋婆婆的药房外。透过门缝,他看见老人正伏案研磨药材,桌上摊开一张泛黄的牛皮纸——丹方。
“百年人参,需连须完整,不能沾铁器。”
“百年梵金冥蜕,生于古战场地下三丈,形如蝉蜕,重若铁石,需以活人血气引之。”
罗鑫瞳孔一缩。
活人血气?
宋婆婆忽然抬头,浑浊的眼珠首首看向门缝:“偷看什么?滚进来!”
罗鑫推门而入,宋婆婆冷笑一声,将丹方拍在桌上。
“怕了?”
罗鑫摇头:“我去找。”
"湟隆县往西北三百里。"村长用杖尖在地上划出蜿蜒的线,"祁连山大山是华夏与西戎的界山,山顶有参,山脚埋骨。"
罗鑫盯着地上那道深痕。杖尖划过的泥土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一道新鲜伤口。
"古战场地下三丈有你要的梵金冥蜕。"村长突然抓住罗鑫的手腕,触感冰凉如蛇,"但记住,那东西要吸饱活人血气才会现形..."
宋婆婆从屋里扔出个包袱,砸在地上发出金属闷响。"带着我的药刀。"她袖口垂落的血滴在门槛上,竟像活物般扭动着渗入缝隙,"刀柄里藏着三颗'焚血丹',绝境时用。"
宋婆婆盯着他半晌,突然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箱,掀开盖子,里面躺着一把漆黑的短刀,刀身刻满晦涩符文。
“带上这个,能镇阴煞。”
罗鑫接过刀,刀身冰凉刺骨,像是握着一块寒冰。
“明日出发。”宋婆婆转身,袖口却渗出一缕暗红的血,“记住,药引不等人。”
临行血誓
天未亮,罗鑫己收拾好行囊。
黄曦强撑着身子给他烙了几张饼,塞进包袱时,手指还在发抖。罗鑫握住她的手,发现掌心烫得吓人——药浴只是暂时镇伤,淤血仍在侵蚀她的生机。
父亲沉默地站在院门处,手里攥着一根竹篾,指节发白。罗鑫走过去,低声道:“爹,等我回来。”
罗父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了按他的肩,力道沉得像是要把什么压进他骨头里。
宋婆婆靠在门框上,袖口血迹己干,结成暗红的痂。她丢过来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三颗赤红色的药丸。
“保命用的,别轻易用。”
罗鑫点头,转身踏进晨雾。
身后,宋婆婆的声音幽幽传来:“找不齐药引,就给你爹娘准备棺材。”然后对着暗处的村长喊道:“老头,我知道你在,在不跟上,小心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