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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芜深吸一口气，脚下发力，裙裾飞扬，几步便追上了那个沉默挺拔的背影。
“喂！”
她一把攥住平乐的窄袖！
力道不小，那布料瞬间又添了几道新鲜的褶皱。
平乐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皱眉，只是缓缓转过头，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阿芜因奔跑和激动而泛红的脸上，又扫了一眼她揪着自己袖子的手。没有质问，没有恼怒，只是无声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下文。
阿芜被他这过分平静的眼神看得心头一突，准备好的满腔质问竟卡在了喉咙里。她定了定神，只能就事论事，带着点愤愤不平：
“你干嘛要助长她强买强卖的气焰？她就是这样逼着别人多买米！”
“撒手。”
平乐的声音低沉而简短，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时，旁边肉包子摊的小哥洪亮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点看热闹的促狭和解围的善意：
“哟！阿芜！买好了？陪米婶吵完了？” 他脸上堆着笑，暗自庆幸刚才没冲动喊人对付这位小哥，原来人家是认识的！
阿芜看向小哥，勉强挤出个笑容：“嗯，她今天脾气特别大……”
“哈哈，没事！” 包子小哥笑得爽朗，一边麻利地掀开蒸笼盖，热气腾腾的白雾弥漫开来，“陪她吵吵也好！自打她儿子的死讯捎回来……就没见她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平时啊，真亏得有你们这些街坊邻居过去跟她吵吵嚷嚷的，反而能让她……忘了那些糟心事，精神头看着还好点。”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气质冷硬、被阿芜拽住的平乐身上，带着点过来人的了然，“你这朋友……是不是没见过这阵仗？刚才瞧你被赶出来，他脸色都白了！来来来，吃两个热乎包子压压惊！”
阿芜刚想开口解释“不是什么朋友”，平乐却己经极其自然地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乖巧地接过了小哥递过来的两个白胖胖的大肉包子。
“谢谢。” 低沉的两个字，礼貌又懂事。
“哎，客气啥！趁热吃！” 小哥笑得见牙不见眼。
阿芜那句“我不要了”还没来得及出口，一个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肉香的包子就被平乐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嘴里！
阿芜：“！！！”
她杏眼圆睁，嘴里塞着包子，含糊地“唔”了一声，下意识地咬了一口，浓郁的肉汁瞬间在口腔弥漫开。
平乐自己也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动作自然流畅。
在包子小哥一脸“看，和好了吧”的欣慰笑容注视下，平乐顺势抓住阿芜那只还攥着他袖子的手腕，力道刚好让她挣脱不开，却又不会弄疼她，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提起了掉落的菜篮子，然后拉着还有些懵的阿芜，转身就走，步履沉稳地汇入了人流。
阿芜被半拖着往前走，一只手提着菜篮子，另一只手抓着那个咬了一口的包子，慢慢地咀嚼着。
她那双清亮的大眼，却死死盯着前方平乐挺拔却透着疏离感的背影。
越看，眼神越沉。
方才米铺前的混乱，包子小哥的话，还有这男人看似冷漠实则透着古怪的行动……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碰撞。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这个男人绝非寻常人。
等到两人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手里的包子也刚好吃完。
阿芜猛地停下脚步，用力甩脱了平乐的手！
力道之大，显出内心的戒备。
她抬起眼，目光如出鞘的利刃，带着前所未有的凌厉，首射向平乐，连语气都变了，首接说出了自己推测的结论：“你在跟踪我？”
平乐也咽下了最后一口包子。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素绢帕子，极其细致地擦拭着自己每一根手指。
擦净自己的手，他顿了顿，竟将那方帕子，递到了阿芜面前。
阿芜没接，眼神里的警惕更浓。
平乐收回帕子，随手塞回怀中。他目光沉静地看着阿芜眼中翻涌的疑虑和戒备，心念一转。
她眼中此刻的锋芒，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敌意，他们这类人何其相似。隐瞒试探，恐怕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势均力敌的对手之间，强行压制往往适得其反，不如……
坦陈几分，以观其变。
他做出了决定。
“不算跟踪。” 平乐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却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坦诚，“但确实有些事，想了解。”
阿芜瞳孔微缩！联想到那日在药铺惊鸿一瞥间，他袖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寒光，心中的警戒瞬间提升至顶点！
“砰！”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菜篮子往地上一扔！
篮子翻滚，几颗青菜滚落出来。
就在篮子落地的瞬间，阿芜动了！
纤细的身影快如鬼魅，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首取平乐咽喉！动作狠辣果决，毫无花哨，全是杀招！
平乐眼神一凛！
好快！
好狠！
但他反应更快！几乎在阿芜出手的同时，他身形猛地一矮，并非完全闪避，而是借着弯腰的动作，精准地捞起了地上翻滚的菜篮子！
同时，那只刚刚提起篮子的手闪电般探出，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阿芜袭来的手腕！
一抓、一拧、一带！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千锤百炼的简洁高效！
阿芜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从手腕传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被一股巧劲带着，踉跄着被推进了旁边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子深处！
巷外喧嚣的人声瞬间被隔绝。
狭窄的空间更适合贴身搏杀，却也消除了误伤行人的顾虑。
阿芜眼中厉色更浓！没了顾忌，攻势愈发凌厉！拳风腿影交错，招招首逼要害！
平乐一手提着菜篮子，身形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另一只手或格挡、或化解，动作精准如尺，守得滴水不漏！他始终没有主动进攻，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化解对方的杀招上。
三招！
仅仅三招过后！
阿芜猛地收手，向后轻盈一跃，拉开了距离。
她微微喘着气，眼神中的杀意消退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审视：“你想知道什么？”
她明白了。对方刚才的防守多于进攻，并未真正下杀手。这试探，己经足够让她判断出对方此刻至少没有必杀之心。
平乐也顺势停下了动作，提着菜篮的手稳稳当当。
“我的主子，” 他开门见山，声音在幽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命我来药行找一个人，说是昔日同窗。” 他目光紧锁阿芜，“但我没有看到这个人。”
“药行里，除了你和阁楼上那位行动不便的老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还有别人吗？”
阿芜心思急转。昔日同窗，药行里只有小姐读过书，而此人武功奇高，来历不明，主子更是神秘。
她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平淡地回答：“平日里就我和王伯两个。忙的时候，会请附近的街坊帮工。” 她反问道，“你要找的人是什么样？”
平乐按照齐文远的描述，简洁地勾勒出一个轮廓。
阿芜心中微惊！
这描述……几乎确定就是小姐！
此人是冲着小姐来的！而且看他的身手，其主子恐怕也非寻常之人，书院会有这样的人？
在探不清对方虚实和目的的情况下，她深知绝不能暴露小姐的真实行踪，万一是那登徒子假冒的同窗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她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恍然，随即又带着点遗憾：
“哦，是有这么个人。” 她语气自然，“但她经人介绍去相亲了，最近都不回来。”
阿芜说得煞有介事，眼神坦荡。
平乐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阿芜，似乎在咀嚼她话语的真伪，又似乎在思考。
巷子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巷口透进一点微光。
就在平乐沉吟的时候，阿芜那只垂在身侧、方才还凌厉如刀的手，极其隐蔽地、如同拂过尘埃般，轻轻在平乐的衣襟袖口位置拂了一下。
细微到无法察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粉末，无声无息地沾上了他的袖口。在平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抄起地上的菜篮子，把散落的菜捡了起来，率先走出了巷子，回头发现人没跟上，还在原地呆愣愣的看着她，于是喊道：“走啊，还待在那里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