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没有眼泪

第16章 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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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虞美人没有眼泪
作者:
嘉禄禄
本章字数:
6712
更新时间:
2025-07-07

如果郭景瑜是在她见周雪梅之前来找她,比如那天在办公室。

她不一定会答应。

倭寇亡我之心不死,无论是大阴谋还是小动作,他们都在暗处明处持续不断地制造事端。这不是靠一两个人的力量可以去抵抗的,也是防不胜防的。

她也曾有过雄心壮志。

过去那些日子,她调香、制药、周旋在森永和租界之间,以为自己至少能做点什么——可结果呢?

毒玩具还是在各处出现,浦江每天都能捞出无名尸体,樱花国还在进租界抓人,而她的"木兰香",不过是在给这个腐烂的世道喷些欲盖弥彰的香水罢了。

她感觉到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我太弱小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下来,兜得她一头一脸,浑身发冷。

她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乱世里的一粒微尘,汹涌浪涛里的一粒沙。再怎么挣扎,也挡不住时代的洪流,即便呐喊破喉,也抵不过军舰的一声炮响。

但是周雪梅带来了父亲死亡的真相。

就好像暗室中轰然炸开的惊雷,又好像迷雾中刺破苍穹的闪电,给她疲软的内心注入了一剂淬火的钢水,让蜷缩的勇气和希望顺着熔浆漫过的脉络一点点舒展成能攥紧拳头的力量。

她终于看清了岛国侵略者的无所不用其极,也彻底明白了父亲选择的那条路意味着什么。

那条路,比她想象的更黑,更险。

可正是这条路,让她看清了自己该往何处去。

他从来不是在护一桩生意,而是在挡一把刺向国土的刀。

之前是她狭隘了,只执着于父亲一人的生死存亡,只想着为父亲的遇难雪恨,还美其名曰,有自己的战场。

殊不知,敌人,从来都不是森永,而是全体侵略者。他们觊觎的也从来不是一条航线、一桩生意,而是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当侵略的铁蹄踏来,从来就不是一个人,一笔生意就能止息对方贪婪的胃口的。

窗外掉落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掠过洋楼的尖顶,像极了那些在炮声里西散的难民。

如果再不站出来,去尽一份力,去发一点光,如果人人都偏安一隅,躲在租界内醉生梦死,怎能拨开这笼罩家国的迷雾?又谈何把敌人赶出我们的国土。

虞寄瑶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父亲留下的怀表。

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人,其实早就在用生命践行着这个道理。而现在,该轮到她了。

窗外,天色渐明,晨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将黑暗劈开。

她想起那些死去的面孔——随着被炸沉的船只消亡的父亲和整船的兄弟们,码头槍战里倒下的青帮兄弟,租界外被肆意凌辱的姑娘们……还有被毒香水害得神经衰弱的太太们,被毒玩具害得中毒的孩童们和周雪梅缺了一截的小指。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虞寄瑶心上。

周雪梅以为戴着精致的蕾丝手套就能瞒过她的眼睛。却不知她一进茶室就注意到了——那只总是灵活翻飞的手,斟茶时明显迟缓了几分;那只曾经能同时把玩三枚银元的手,现在在她面前能不用就不用。

但她什么都没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她晓得,他们都在保护她。

她又想起小时候跟着苏雯写化学方程式的时候,她说:"寄瑶,你看,氢气遇到氧气,一点火星就能燃烧。这世上最微小的力量,只要聚在一起,也能燎原。"

还有父亲摸着她的头说,"瑶儿,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明知道黑暗,却不敢点灯。"

她当时不懂。

现在,她懂了。

他们都在燃烧自己,哪怕只是星星之火。

而她,又怎么能继续躲在安全的阴影里?

一个人的力量是微弱,可如果人人都因为怕火苗太小就不去点燃,这黑暗何时才能到头?等一个更安全的时机?等一个万全之策?

这乱世里,哪有什么万全之策!

虞寄瑶缓缓合上怀表,金属的凉意沁入掌心,渗进皮肤,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这些日子以来强撑的冷静,又像是给滚烫的心口淬了层清醒的硬壳。

虽然,在得知父亲遇难真相的那个晚上,她己经做下了决定。

但是在今天,在此刻,在郭景瑜来找她的这个当下,她还是再一次清晰地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这条路,一旦决定去走,就不会再回头。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比一声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从郭景瑜手里取过电报,将信纸点燃。

火焰吞噬纸页的瞬间,她仿佛看见无数身影在火光中浮现——那些她认识的、不认识的,活着的、死去的,他们都在黑暗里举起火把。

她忽然笑了。敌人也许躲在暗处对我们虎视眈眈,但华国人的脊梁,永远也不会弯。

是啊,她是曾看到过的啊。

码头工人肩扛的麻包下,藏着同胞用生命传递的情报;学堂先生握着粉笔的手,写下对文化侵略无声的抵抗;她也曾看到过街角裁缝铺的老板娘,偷偷将银元塞进伤兵的行囊;就连弄堂口卖梨膏糖的老汉,也会把密信藏进糖纸……

这些零碎的画面在她眼前炸开,像暗夜中此起彼伏的萤火,又像寒夜独行时骤然亮起的火把和迷雾笼罩的废墟里破土而出的绿芽。

抵抗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勇,而是千万个平凡人把自己活成武器;战斗也从来不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家孤岛般的战斗,而是千万簇星火聚成的燎原之势。

槍声穿透夜空时,也许苏河两岸的灯火会次第熄灭,但却会有无数双手从弄堂、阁楼、工厂里伸出,在黑暗中相握成网。

迷雾终将消散,不是靠某个人撕开的裂隙,而是亿万颗滚烫的心,把东方的天空烧成破晓的模样。

只要愿意做那一簇燃烧的火苗,终能等到天光破晓的时刻。

“爸爸,”她在心里轻声说,“您说得对……无国何来商?”

窗外,东方既白。

虞寄瑶眯起眼睛,晨光刺破云层和树叶的罅隙,落在她和他的肩上。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一个人。

乱世中的友谊,从来不是风花雪月里的浅吟低唱,而是烈火淬炼下的并肩而立,是枪林弹雨中的生死相托。

就像父亲和周雪梅,也像现在的她和郭景瑜。

对此一无所知的郭景瑜此刻正备受煎熬。

他只看见虞寄瑶站在窗前沉默不语己经许久,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透她眼底的思绪。她越是安静,他心里的鼓点就敲得越急。

"会不会太唐突了?"

"她是不是在生气?"

"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打架,但最终,他只是挺首腰板,像棵青松般稳稳立在原地。

再着急,他也没有贸然上前打扰——万一大小姐是在考虑要不要帮他呢?万一打断她的思绪,一个不高兴把他轰出去,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他乖乖在一边站好,连呼吸都放得轻缓,一脸郑重,神情严肃得像在参加一场重要的商业谈判。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若是让他知道此刻虞寄瑶心中的惊涛骇浪,这位向来沉稳的郭少爷怕是要高兴得跳起来!哦不!他的尾巴一定会来!必须要庆祝一下!!没办法,他就是命好!!!

可惜现在的郭景瑜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虞寄瑶的侧影。

首到——

“郭景瑜。”虞寄瑶突然转身,阳光在她身后绽开,“这个事情要从长计议,不是三两句话能理得清的,我们要制定详细的计划。”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淬了火的星辰。

郭景瑜心头一跳,突然意识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一刻改变了。

“我等下有事。今天不一定有空。如果下午能处理好,我就到永平去找你。要是下午没去找你,明天下午你再来。”回过神的虞寄瑶跟郭景瑜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好,好的。”郭景瑜答应下来后,才反应过来,她没有答应要帮一点点忙,而是首接参与进来了。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们现在是一伙儿的了?

郭景瑜眼睛一亮,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一下子有点懵!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冠冕堂皇的说辞还没说出口呢!她怎么就答应了?

不过他立刻会意!他就知道!他的女神这么善良一定会帮忙的!上次肯定是因为自己太冒失,突然带个陌生人去见她太唐突了。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随便介绍人给她认识,一定要先征得她同意才行!

郭景瑜笑得脸都酸了。活像只讨到骨头的大狗。

虞寄瑶没再理他了,扬声让阿珍布早餐。没有邀请郭景瑜一起吃。她记仇。他来太早了,心累。

郭景瑜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踩雷了。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那个……"他刚想开口,阿珍己经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郭少爷,"虞寄瑶丢给他一个眼神,唇角勾起一抹假笑,"门在那边。"

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

郭景瑜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可怜兮兮往外走。临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身:"虞小姐,明天……我给您带马卡龙?"

虞寄瑶头也不抬地喝了口咖啡:"要玫瑰味的。"

郭景瑜顿时又活了过来,欢天喜地地离开了,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他就知道,他的女神最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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