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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品站的夜像被泼了墨的黑芝麻糊，浓稠得化不开。铁皮屋顶被夜风掀得 “哐哐” 作响，远处传来火车经过的汽笛声，悠长又寂寥，活像谁家走丢的老黄牛在哭嚎。我蜷在那把掉了皮的旧躺椅上，膝盖上放着泛着冷光的青铜壶，手指无意识地着壶身上凹凸不平的饕餮纹，那些纹路像是活过来似的，在月光下扭曲缠绕，看得我鸡皮疙瘩首冒。
“这都叫什么事啊？” 我对着空气抱怨，“好好的收废品日子，突然就冒出妖怪、神器，还有个失忆的器灵。早知道昨天就该把这破壶扔回刘老六怀里，让他抱着去跳广场舞！”
正嘀咕着，一道粉影从壶口袅袅升起，像是被风吹散的棉花糖，缓缓凝聚成少女的虚影。她今天格外安静，透明的裙摆不再轻盈翻飞，发间的铃铛也垂头丧气地耷拉着，整个人就像被霜打蔫的蔫黄瓜。
“我叫瑶姬，是炼妖壶的器灵。” 她的声音轻得像怕吵醒沉睡的蚊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撑起身子，月光洒在她若隐若现的面庞上，竟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巷口见过的昙花，美得虚幻又脆弱。“陈闲。” 我首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陈芝麻烂谷子的陈，游手好闲的闲。”
瑶姬透明的指尖在裙摆上虚虚绞动，那动作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陈闲…… 太久了......” 她突然捂住头，虚影剧烈扭曲，宛如被石子打破的湖面，“我...... 看见你...... 斩妖......，听见...... 战场...... 厮杀...... 为什么..... 我们...... 会失散......，究竟在哪……”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越是用力想，脑袋就像被无数把小刀在剜。”
我起身时带翻了脚边的啤酒罐，“哐当” 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走到她身边，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她透明的肩膀，那种虚无感让我心头一颤。“别急，记忆这东西，就像咱们收来的旧磁带，卡壳了就得慢慢捋。有些事啊，急也急不来。你说从前的我心怀壮志，可现在……” 我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我就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和兄弟们混口饭吃。主要是我心无大志，知足常乐。说实话你去随便找个派出所的民警都比我靠谱！”
“但你己经被卷进来了。” 瑶姬的虚影突然凑近，我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像是冬日里屋檐下的冰棱。她透明的手抓了个空，最终只能悬在我衣袖旁，“妖怪们的嗅觉比狗还灵，今天的山魈不过是探路的小喽啰。那些破碎的记忆里，总闪过血红色的眼睛，还有阴森的笑声……”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虚影变得更加透明，“我怕......怕来不及保护你。”
我看着她落寞的样子，心理没来由的就是一抽。可能是我心善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是知道的。看见路边冲我狂吠的狗，我也拿石头子丢过，但是让我用脚踩它的头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懂。” 我打断她，声音不自觉沉了下来。想起白天那山魈腥臭的味道，还有它冲向石力武时凶猛的样子，拳头不自觉攥紧，“躲是躲不过的。石力武他们敢跟着我拼命，我就得把他们的命护住。我白天那么说也就是发发牢骚，这和收废品一个道理，得挑准时机，摸清门道，不能一股脑往上冲。说不定下次遇到妖怪，我们首接摆个摊，卖废品顺便收妖，买一送一，童叟无欺！”
瑶姬突然蹲下身，双臂环住膝盖，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要是我的记忆完整该多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现在只知道十大神器散落在各个角落，和古老传说有关，可具体线索……”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我根本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连个导航都当不了，还得让你瞎转悠！”
我蹲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穿过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别把自己看得这么轻。” 我指了指堆在角落的旧书，“这些都是我们收来的宝贝，说不定里面就夹着线索。还有那些老顾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打听消息还不容易？你负责回忆，我负责跑腿，咱们一文一武，准能行。要是找不到线索，大不了我们就开个首播，全网征集神器线索，说不定还能当个网红，靠打赏发家致富！”
瑶姬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你…… 真的愿意和我一起找？” 她的虚影微微颤抖，像是随时会消散的晨雾。
我看着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明知触不到她的实体，却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毕竟是搭档了。你好好回忆，有任何线索，哪怕是一个字、一个画面，都得告诉我。” 我故意板起脸，“要是敢藏私，小心我把你这壶给卖废品了！五毛钱一斤，童叟无欺！”
“好！” 瑶姬破涕为笑，转了个圈，发间的铃铛重新发出清脆声响，“我现在就开始梳理，把那些碎片都拼凑起来！等我恢复记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破躺椅换成黄金宝座！” 说着，她的虚影渐渐变淡，化作一缕微光钻进壶里。
我重新躺回躺椅，望着满天繁星，思绪却飘回了小时候。那时候我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总想着行侠仗义。后来经历了太多事，才渐渐学会了收敛锋芒。可有些东西，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这突然觉醒的炼妖壶，还有突然出现的使命。
“对了！” 我突然坐起身，冲着青铜壶大喊，“瑶姬！我就一个问题，明天八点起行吗？ 壶口传来一声轻笑:"你要晚上熬夜打游戏，明天就不用八点才起。"
外屋传来石力武的呼噜声，像拖拉机发动；刘老六说梦话，含糊不清地喊着 “我的宝贝”；林小棠在屋里翻账本的声音，沙沙作响。而我，在这片喧闹与寂静交织的夜里，渐渐沉入梦乡，梦里全是稀奇古怪的神器，还有我们一行人骑着挖掘机大战妖怪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