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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坊里死寂一片，比坟墓还要安静。
老菲茨常用的那把大号扳手静静躺在工具台上，沾着些许油污，边缘甚至还挂着一星半点的铁屑。
李维记得，昨天老菲茨还用它敲打一个吱嘎作响的蒸汽阀门，骂骂咧咧说那阀门比他还老。
空气中，老菲茨常抽的劣质烟草味似乎还未散尽，混杂着铁锈和煤灰的气息，浓重得像凝固的胶水。
糊住了李维的口鼻，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回来了。
一个人。
愤怒和无力感像两条毒蛇，在他胸腔里疯狂啃噬。
他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冰冷的鳞片刮擦着他的肋骨。
“砰！”
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工作台上。
沉闷的巨响。
手背骨节处瞬间传来剧痛，火辣辣的，皮肉大概都破了。
他只是甩了甩手。
这点痛，比起老菲茨所受的，算得了什么？
连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R.D.A！
李维闭上眼。
那张冰冷、毫无表情的女性特工面罩，还有老菲茨被拖走时那佝偻、无助的背影，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尤其是那个女人的眼睛，透过面罩的缝隙，空洞得吓人。
他猛地睁开眼，调动“机械之眼”，回忆仓库里R.D.A特工留下的那些微弱以太痕迹。
视野中，幽蓝色的数据流闪过。
【目标：R.D.A高级特工行动残留以太波动（己大幅衰减）】
【正在尝试解析其‘以太抑制’符文回路……】
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扎进他的太阳穴，像有人用钢针在里面搅动。
视野边缘出现不祥的暗红色斑点。
【警告！符文结构异常复杂，能量层级远超当前解析上限！】
【警告！强行解析将导致精神力反噬，思维结构损伤！】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重锤，再次狠狠砸在李维心头。
视野中的数据流瞬间崩溃消散，只留下一片模糊。
差距太大了。
他现在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却妄想去挑战一个全副武装的巨人。
连对方力量的皮毛都无法解析，谈何对抗？
甚至连他们为什么抓走老菲茨，都还一无所知。
“李维哥哥……”
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提米·斯帕克斯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害怕，两只手紧紧捏着衣角。
他手里还攥着一块干硬的黑面包，李维早上留给他的。
看样子，一口都没动。
“你怎么了？”提米小声问，大眼睛里噙着泪花，声音都带着颤音，“菲茨爷爷……他，他还没回来吗？他说今天会给我讲齿轮城的故事的。”
李维心中的暴怒和绝望，在看到提米那纯真无辜、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时，被强行压下去了几分。
他不能在这个孩子面前崩溃。
他走过去，蹲下身，努力扯了扯嘴角。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僵硬得像铁板。
“老菲茨……他，他有点急事，出远门了。”李维的声音有些干涩，“可能要过几天，嗯，过几天才能回来。”
“真的吗？”提米将信将疑，小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没跟我说再见。”
“走得急，来不及。”李维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入手一片冰凉，“饿了吧？快吃面包。不吃东西怎么长高？”
提米迟疑地咬了一小口黑面包，干巴巴地咀嚼着。
“李维哥哥，工厂里的机器……它们晚上又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好多人在哭。”提米小声说，“好响，好吓人，听得我头好痛，睡不着。”
孩子天真的话语，像一根针，又准又狠地刺中了李维紧绷的神经。
“机器在哭？”
他抱起瘦弱的提米，孩子身体的轻微颤抖清晰地传递过来，像只受惊的小鸟。
他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老菲茨生死未卜，这个贫民窟也危机西伏。
如果他也垮了，提米怎么办？
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贫民窟居民，那些被R.D.A，被这个操蛋的世界随意践踏的生命，谁来给他们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守护的信念，如同在风中摇曳的火苗，被寒风吹得几近熄灭，却又在这一刻，因为怀里这个小小的、颤抖的身体，再次顽强地燃烧起来。
“提米，别怕，有我呢。”李维轻声安慰，用下巴蹭了蹭孩子的头顶。
“夜间工厂的哭声……”
李维的“机械之眼”微微发热，视野边缘再次浮现出淡蓝色的光晕。
这会不会是旧日污染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那些R.D.A的混蛋，他们对旧日污染到底了解多少？
或者，他们本身就和这些鬼东西有什么关联？
之前锈蚀犬出现时，那些扭曲的管道也曾发出诡异的低语，充满了恶意和混乱。
工厂的“哭声”，难道也是同一种东西？
如果他能弄清楚这“哭声”的本质，或许就能找到对抗旧日污染的突破口，甚至，找到提升自己力量的途径。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力量。
以及关于这个世界，关于R.D.A，关于旧日污染的信息。
每一样都缺得要命。
正面硬撼R.D.A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还没那么蠢。
但从这些诡异现象入手，或许能撬动一丝机会。
至少，能让他不那么像个瞎子一样乱撞。
李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将提米安顿在工坊角落那张简陋的铺盖上，用自己那件还算干净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首到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随后，他站起身，审视着工坊里那些破旧的工具。
一把缺了口的锤子，几根大小不一的撬棍。
还有那把沾染过锈蚀犬污血的扳手，暗红色的血迹己经干涸发黑。
他拿起那把扳手。
【目标：普通铁制扳手（轻微磨损，附带未知生物组织残留）】
【信息编码：结构稳定，材质特性：铁……生物组织残留信息解析中……警告！蕴含微弱污染源！其信息结构极不稳定！】
污染源？不稳定的信息结构？
李维手指着扳手冰冷的金属表面。
既然“机械之眼”能够解析万物的“信息编码”，那么，他能不能尝试“重写”这些编码？
赋予这把普通的扳手……超凡的特性？
比如，让它对那些被污染的东西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个疯狂又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萌生。
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机械之眼”的存在本身，不就是最大的天方夜谭吗？
这或许是他目前唯一能主动提升战斗力的方法。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他尝试集中精神，更深层次地感知周围的以太能量。
空气中，那些微弱的、无形的能量流，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它们在工坊内缓缓流动，如同呼吸一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甚至，他隐约能“看”到一些细小的光点，在空气中沉浮。
虽然依旧微弱，但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正在向“以太感知者”的门槛迈进。
只要能感知，或许就能操纵，进而“重写”。
李维走到窗边。
外面是贫民窟阴沉压抑的天空，浓厚的工业废气像一块肮脏的裹尸布，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远处，那些高耸的工厂烟囱，如同沉默的巨兽，正吐出更多的黑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