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祖宅-家主书房**
沉重的紫檀木门紧闭着,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关不住书房内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滔天怒意。空气中弥漫着上等茶叶被打翻的苦涩香气,混合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李淮川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显得格外萧瑟的庭院。他宽阔的肩膀紧绷着,握着红木手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地上,是名贵青花瓷茶杯的碎片,茶水泼溅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留下深色的污渍。这刺目的狼藉,正是他刚才盛怒之下的杰作。
“哐当——!”又是一声巨响!李淮川猛地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脸上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涨红,那双惯于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手中的手杖狠狠跺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极具威慑力的响声。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啊?!”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寂静的书房里轰鸣,震得窗棂似乎都在嗡嗡作响,“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家主?!还有没有王法?!”
他锐利如刀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跪在地毯中央、瑟瑟发抖的季淑兰,以及旁边垂手而立、脸色煞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恩言。
“竟敢对恩熙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啊?!”李淮川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耻辱感,“简首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我李淮川的女儿,李氏财阀的大小姐,是你们能这样算计糟践的吗?!”
他指着季淑兰,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季淑兰!你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嗯?!”
季淑兰被这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精心修饰的妆容被泪水糊花,头发也有些凌乱。她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抽抽嗒嗒地哭诉,试图将恶行包装成“好心”:
“老爷…老爷息怒啊…呜呜呜…我们…我们这不也是…也是想帮恩熙…想帮老爷分忧吗…”
她抬起泪眼,努力挤出委屈的表情,“想着…想着金议员前途无量,和恩熙郎才女貌…等着…等着他们生米煮成熟饭…这姻缘不就…不就成了嘛…哪想到…哪想到恩熙这孩子…心气儿这么高…报复心这么强…把好好的事儿弄成这样…呜呜呜…我们也是一片好心…想成全老爷的心愿…谁承想…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好心?!!!”李淮川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怒极反笑,笑声却冰冷刺骨,充满了鄙夷和暴怒,“季淑兰!你的老毛病还是没改!还是这么蠢!这么毒!把龌龊下作的手段,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真当我是老糊涂了吗?!”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猛地转向一旁试图将自己缩进阴影里的李恩言!
“说!李恩言!”李淮川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头顶炸响,“这件事!你有没有参与?!给我说实话!”
李恩言被父亲这声暴喝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太清楚父亲的雷霆手段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急切地撇清关系,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恐慌:
“爸爸!这不关我的事啊!真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妈…妈会这么做,我…我肯定拦着她啊!不信…不信您问妈!妈!你快跟爸说,我没参与!我真没参与!”他慌乱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季淑兰,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推卸。
然而,他这急于自保、甚至不惜将母亲推出来顶罪的懦弱行径,如同火上浇油!瞬间点燃了李淮川心中积压的对这个不成器长子的所有失望和厌恶!
“孽子!!!”李淮川目眦欲裂,手中的手杖狠狠指向李恩言,气得几乎喘不上气,“没用的东西!遇事只会躲!只会推!跟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妈一样!都是废物!都是祸害!”
“还有你!贱妇!”手杖的尖端又猛地转向季淑兰,带着凌厉的风声,几乎要戳到她脸上,“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看看你干的好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淮川胸膛剧烈起伏,盛怒之下,他将矛头也转向了远在公寓、同样让他焦头烂额的李恩熙,语气充满了挫败和迁怒:
“李恩熙,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下手这么狠!这么绝!我辛辛苦苦培养了那么多年的金澈!花了多少心血,多少资源,眼看就要派上大用场了!一朝之间,名声扫地!成了全城的笑柄!成了废棋!全被她毁了!毁了!”
他重重地用手杖敲击着地板,发出“咚咚”的闷响,如同他此刻愤怒而绝望的心跳,“这么大的事!她连跟我只会一声都没有!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都是不孝子!一群不孝子!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极致的愤怒、巨大的损失、对子女失控的挫败感,如同汹涌的浪潮,几乎要将李淮川淹没。他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阵阵发黑。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指着书房门口,对着地上哭泣的季淑兰和旁边面无人色的李恩言,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滚!!”
“都给老子滚出去!!”
“滚——!!!”
最后那个“滚”字,带着无尽的怒火和厌弃,在奢华却冰冷压抑的书房里久久回荡。
季淑兰如蒙大赦,又觉得无比屈辱,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也顾不上仪态,踉跄着就往外跑。李恩言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几乎是贴着墙根,仓皇地逃出了这个让他窒息的书房。
厚重的书房门被最后逃出去的李恩言慌乱地带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李淮川一个人。他颓然地跌坐在宽大的红木椅子里,手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刚才的暴怒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捂着额头,看着地上碎裂的茶杯和泼洒的茶水,看着这个家庭分崩离析的狼藉,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他孤寂而苍老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