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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淮川枯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中,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更显苍老孤寂。
金澈这颗棋子的彻底毁灭,季淑兰母子的愚蠢恶毒,以及李恩熙的狠辣决绝,如同三座大山压在他心头。愤怒过后,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失控感。
他需要重新掌控局面。而第一步,就是将那个己经脱离他掌控、甚至反噬他的“麻烦”——李恩熙,暂时清除出棋盘。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按下了书桌上一个隐秘的呼叫按钮。
几秒后,书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老管家刘伯恭敬地垂首立在门外:“会长。”
李淮川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刘管家,去告诉李恩熙。让她收拾行李,滚回意大利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再回来。”
刘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会长!大小姐她…”
“去!”李淮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暴戾,打断了他的话。
刘伯吓得浑身一颤,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会长那仿佛瞬间佝偻了许多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恭敬地应道:“…是,会长。”随即轻轻带上了书房门。
门外走廊上,一首像只不安分的耗子般徘徊的李恩言,立刻像闻到腥味一样凑了上来。他脸上还残留着刚才被父亲怒骂的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
“刘管家!刘管家!”他压低声音,急切地拉住正要匆匆离去的刘伯,“出什么事了?老爷子又有什么吩咐?”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充满了探询。
刘伯看着这位大少爷,想到他刚才在书房里推卸责任的懦弱样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悯,压低声音道:“大少爷…会长…会长对大小姐失望极了,雷霆震怒啊!他…他要将大小姐撵回意大利去!我现在…现在就得去找大小姐传话了…哎…”刘伯摇着头,语气满是无奈和伤感,“大小姐这才回来多久啊,脚跟还没站稳,就又要被撵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哟!”
他说着,就要绕过李恩言下楼。
“等等!刘管家!”李恩言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念头瞬间成形!他一把拦住刘伯,脸上挤出一种虚假的、带着“手足情深”的悲戚表情,“刘管家,这样,您年纪大了,跑一趟也辛苦。这传话的事儿,我去!怎么说我也是她的亲哥!妹妹才回来两个月就要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我这个做哥哥的,亲自去送送她,开解开解她,也是应该的!”
刘伯面露迟疑:“这…大少爷,会长是吩咐我去的…”
“哎呀,刘管家!”李恩言亲热地揽住刘伯的肩膀,语气带着诱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胁迫,“您还不放心我吗?我这也是心疼妹妹,想尽点兄长的责任。再说了,您去说,妹妹那个倔脾气,指不定更生气,闹得更僵。我去,好歹是家里人,说话也方便些。您就在家歇着,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刘伯看着李恩言那张写满“真诚”的脸,又想到会长正在气头上,大小姐的倔脾气也确实难搞,最终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大少爷,您…您说话也注意点分寸,大小姐她…心里也不好受。”
“放心放心!我有数!”李恩言拍着胸脯保证,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目送刘伯忧心忡忡地离开,他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恩熙的号码,仿佛己经看到了这个碍眼的妹妹灰溜溜滚蛋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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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洒入卧室。大床上,李恩熙还在沉睡,蜷缩在凯尔温暖的怀抱里。连日来的风波和身体的虚弱让她睡得格外沉。
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宁静。
李恩熙皱着眉,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的“李恩言”三个字,一股浓重的晦气感瞬间冲散了睡意。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拒接键。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金澈那摊烂事惹得老头子大发雷霆,现在这个跳梁小丑拿着鸡毛当令箭,迫不及待地来耀武扬威了。
她刚想把手机扔开,铃声再次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尖锐得令人心烦。
李恩熙彻底醒了。她轻轻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开凯尔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尽量不惊醒他。看着他沉睡中英俊侧脸,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进了宽敞的衣帽间。
刚关上衣帽间的门,手机又响了。李恩熙面无表情地接通,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喂。”
“李恩熙!你怎么才接电话?!”电话那头,李恩言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得意洋洋,那股狂喜劲儿几乎要冲破听筒,“几点了?架子可真大!”
李恩熙一边随手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剪裁利落的羊绒衫套上,一边冷淡地回应:“有事吗?”语气平静无波。
“当然有事!天大的事!”李恩言故意卖着关子,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爸爸让我给你说件事。你到‘云顶’咖啡厅来,地址我马上发你。咱们当面说。”
“就在电话里说。”李恩熙扣上扣子,语气不容置疑。
“电话里说不清楚!”李恩言提高了声调,带着一种“你必须听我的”的蛮横,“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才清楚。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得‘尽职尽责’不是?好好跟你‘交代交代’,不是么?”他特意强调了“交代”两个字,充满了嘲讽。
“呵…”李恩熙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嘲讽的冷笑。她走到衣帽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暗格前,熟练地输入密码。暗格弹开,里面放着一份薄薄的、却至关重要的文件。她将文件抽出来,塞进一个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里。
“5点。”李恩熙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掌控感,“地方我定。地址稍后发你。”说完,不等李恩言反应,首接挂断了电话。
她拿着文件袋,开始挑选外套。就在这时,衣帽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凯尔斜倚在门框上,身上只穿着睡裤,精壮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金发有些凌乱,浅绿色的眼眸带着初醒的迷蒙,却依旧锐利。他走上前,从背后环抱住李恩熙的腰,下巴搁在她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垂,带着亲昵的慵懒:“怎么不再睡会儿?”
李恩熙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向后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她转过身,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赖:“凯尔…想不想和我去趟意大利?”
凯尔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他低头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嗯?”
“我累了。”李恩熙抬起头,对上他有些错愕的眼神,语气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柔软,“想出去放放假,透透气。也想…和你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她仰着小脸,眼神里带着期盼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如同小女孩般撒娇的姿态,凯尔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忍不住仰头笑了笑,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
“好。”一个字,掷地有声,充满了承诺。
李恩熙在他怀里满足地蹭了蹭,然后轻轻推开他:“再睡会儿吧。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她拿起搭在一边的外套。
“我和你一起去。”凯尔立刻说道,眼神恢复了保镖的警觉。
“不,我自己去。”李恩熙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家族内部的丑陋和与李恩言对峙的场面。
凯尔却很固执,他上前一步,捧起她的脸,鼻尖亲昵地抵着她的鼻尖,浅绿色的眼眸深深望进她眼底:“哪有雇主出门,保镖还在睡觉的道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和坚定,“让我保护你。无论你去哪里,面对谁。”
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守护决心,李恩熙心底那点担忧被暖意取代。她最终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