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墨,沉沉压在玄家别院这片被血与火蹂躏的焦土之上。唯有粘稠血液滴落、断壁残垣间粉尘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衬得这寂静愈发令人窒息。
那个从空间黑洞中踏出的身影,如同自九幽血池爬出的魔神,周身燃烧的血焰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死寂。破碎的玄色衣袍被血浸透,紧贴着遍布狰狞伤口、深可见骨的躯体,一些地方还缠绕着丝丝缕缕不祥的灰黑死气,如同跗骨之蛆。赤红的长发被血污黏连,凌乱地遮住他大半张脸,却遮不住那透过发丝缝隙、如同两轮沸腾血狱般的——**眼**!
目光所及,空气都仿佛被点燃、凝固。那是焚尽八荒的暴怒,是屠戮神魔的疯狂,是足以将整个世界拖入毁灭深渊的极致杀意!所有与之接触的视线,都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伤,神魂剧痛,慌忙低下,不敢首视。
砰。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那柄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的玄天剑,如同终于找到依靠的孤雏,带着无尽的委屈与孺慕,轻轻落入玄凛染血的、微微颤抖的掌心。
剑身触碰到主人掌心血迹的刹那,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悲鸣,仿佛在倾诉着无尽的痛苦与守护的艰难。玄凛的手指,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力度,死死扣住了冰冷的剑柄。剑柄上缠绕的暗红兽皮条索,瞬间被主人掌心滚烫(却冰冷)的血浸透。
他的目光,没有看满地的残肢断臂,没有看重伤惊骇的玄罡、玄幽,没有看贪婪与忌惮交织的金万贯、阴九娘、莫问天,更没有看那面覆轻纱、紫眸深邃的月无痕。
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瞬间穿透了布满裂痕、摇摇欲坠的紫色光罩,死死地、牢牢地钉在了那个蜷缩在冰冷血泊中、瑟瑟发抖的灰瞳少女身上!
烬儿!
那双曾经如赤璃般燃烧着生机与火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的、令人心碎的灰败!小小的身体被不属于她的温热血液浸透,华美的火云绡礼服污秽不堪,的肌肤上沾满血污和尘土。她抱着头,像一只被整个世界抛弃、即将被暴风雨撕碎的幼兽。
玄凛那沸腾着血狱的瞳孔,在看到女儿这副模样的瞬间,猛地收缩!一股比断魂渊底怨藤噬骨、瘴气蚀魂更剧烈千倍万倍的剧痛,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那不是肉体的疼痛,是灵魂被活生生撕裂的痛楚!
“烬……儿……”
一声嘶哑到不成调、仿佛从破碎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呼唤,带着无法形容的颤抖,在死寂的大厅中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浸透了血与火。
紫色光罩内,蜷缩的玄云烬猛地一颤!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沉沦的人,骤然听到了一丝来自光明的呼唤。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灰败的瞳孔茫然地聚焦,穿过光罩的裂痕,终于落在了那个血染的身影上。
“父……亲?” 她的声音干涩、微弱,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敢置信的颤抖。巨大的恐惧、绝望、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心防。“父亲——!!!”
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濒死幼兽的哀鸣,猛地爆发出来!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要扑向那个身影,却被巨大的恐惧和无助钉在原地,只能伸出沾满血污的小手,徒劳地抓向光罩之外。
这一声哭喊,如同点燃炸药桶的最后火星!
轰——!!!
玄凛周身那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实质的血色煞气,轰然爆发!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狂暴的能量冲击波以他为中心,呈环形向西周疯狂扩散!
咔嚓!咔嚓!轰隆!
本就摇摇欲坠的正厅残骸,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再次狠狠砸中!更多的墙壁、廊柱彻底崩碎、倒塌!烟尘混合着血腥气冲天而起!
噗通!噗通!
那些本就重伤或修为稍弱的幸存者,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瞬间被压趴在地,口鼻喷血,连惨叫都发不出来!金万贯、阴九娘等人也是脸色剧变,闷哼一声,脚下地面寸寸龟裂,不得不全力运转灵力抵抗这股恐怖的威压!
连月无痕那布满裂痕的紫色光罩,都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覆纱下的眉头微蹙,指尖紫光流转,才堪堪稳住。
玄凛无视了这一切!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烬儿!只有那被逼到绝境、展露灰瞳、在血泊中绝望哭泣的女儿!
“谁……” 他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低沉得如同从九幽地狱刮来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是谁……逼吾女至此?!”
目光如同两柄淬血的利刃,缓缓扫过全场!
当视线掠过瓦砾堆中,那个挣扎着想要爬起、满身血污、脸上还残留着“惊骇”与怨毒的柳明珠时,玄凛血狱般的瞳孔中,猛地燃起两点足以焚天的猩红火焰!
“柳!明!珠!”
轰!
一股无形的、凝练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重锤,瞬间跨越空间,狠狠砸在柳明珠身上!
“噗——!”
柳明珠如遭重击,刚刚撑起的身体再次狠狠砸回地面,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鲜血狂喷!她脸上的怨毒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如同被洪荒凶兽盯上的猎物,浑身冰冷,连灵魂都在颤抖!
“不……家主!不是我!是烬儿……是烬儿她……” 柳明珠惊恐地尖叫,试图辩解。
“闭嘴!” 玄凛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他一步踏出!
砰!
脚下坚硬的地面瞬间化为齑粉,留下一个深坑!身影如同瞬移,瞬间出现在柳明珠身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如同死亡的幕布,将柳明珠彻底笼罩!
没有动用玄天剑。玄凛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没有握剑、染满自己与敌人鲜血的手。
“本座警告过你。” 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血瞳死死锁定柳明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烬儿身侧,三丈禁区。伤她者……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的刹那!
那只染血的手掌,带着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如同上苍之手,朝着柳明珠的头顶——**缓缓按下**!
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审判般的、令人绝望的威势!空间在手掌周围扭曲、塌陷!柳明珠感觉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呻吟,灵魂被无形的力量禁锢、撕扯!她甚至能看到死亡冰冷的阴影在飞速放大!
“不——!母亲救我——!!!” 柳明珠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尖啸,所有的伪装、算计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她惊恐的目光疯狂地投向另一个瓦砾堆!
所有人的目光,也下意识地随之转向柳如媚的方向!
就在玄凛的手掌即将触及柳明珠天灵盖,将其彻底碾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诡异、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完全不同于柳如媚平日温婉嗓音的轻笑,突兀地从那堆瓦砾中响起。
紧接着,一股阴冷、污秽、仿佛来自世界最肮脏角落的灰黑色气息,如同粘稠的墨汁,猛地从那堆瓦砾中弥漫开来!
哗啦!
瓦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柳如媚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如夫人”的端庄温婉?!
发髻彻底散乱,沾满灰尘和血污,如同枯草。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被血污和尘土糊成一团,狼狈不堪。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原本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灰**!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灰!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完全不符合面部肌肉走向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发出“嗬嗬”的怪笑。
她身上那件华贵的紫色宫装,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腐蚀,变得破败不堪,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气息如同活物般从她破损的皮肤下渗出,缠绕周身。
“玄凛家主……好大的威风啊……” 柳如媚开口,声音嘶哑扭曲,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可惜……你回来得太晚了……你那宝贝女儿,马上就要知道她亲生母亲是怎么为她而死的了!这滔天的孽债,你玄家背得起吗?哈哈哈!”
她的话语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刺中了玄凛最深的隐痛!他按下柳明珠的手掌猛地一顿!
“柳如媚!你找死!” 玄凛血瞳中戾气暴涨!
“找死?呵!” “柳如媚”灰瞳中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光芒,她猛地指向光罩内脸色惨白的玄云烬,声音如同诅咒:
>“玄云烬!你这个孽种!克死亲母的灾星!你以为你母亲柳拂萦是怎么死的?!”
>“三岁!你才三岁!就因为你这双该死的灰瞳!活不过西岁的诅咒!她疯了!她为了给你改命,不惜背叛玄家,盗取了你父亲看守的、玄家禁地深处那件关乎玄家气运的‘玄冥镇魂匣’!”
轰!
如同惊雷在玄云烬脑海中炸开!母亲……盗取……禁地……镇魂匣?她灰败的瞳孔骤然放大,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撬开,模糊的画面闪过——黑暗的通道……母亲焦急而苍白的脸……一个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铁盒……
“柳拂萦那个蠢女人!” “柳如媚”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嘲讽,“她以为用那匣子里的东西就能逆天改命?哈哈!她根本不知道,那匣子上有玄家先祖布下的‘绝灭禁制’!强行触碰,必遭反噬!”
>“玄凛发现她盗宝,追到禁地入口!两人为了你这个小灾星争执!柳拂萦护宝心切,生怕被夺走救不了你,突然暴起疯抢!”
>“结果呢?!她本就心神激荡,又强行催动灵力抢夺,根本控制不住力道!玄凛为了阻止她触碰禁制反噬自身,也为了护住被灵力波及、就在旁边的你,不得不强行出手阻拦!”
>“轰——!”
>“就在那一刻!就在你眼前!柳拂萦的手撞在了那黑色铁盒的禁制上!绝灭之力瞬间爆发!玄凛为了护住你,那一掌根本来不及收回!”
>“噗嗤——!”
>“柳拂萦先是被禁制重创!紧接着,又被玄凛那护你心切、仓促间未能完全收回的掌力——狠狠击中后心!”
>“哈哈哈!她当场心脉尽碎!血溅五步!就倒在你这个小灾星的面前!瞪着眼睛看着你!她到死都没想到,她拼了命想救的女儿,就是害死她的催命符!而亲手给她最后一击的,就是她最信任的夫君!”
“不……不……不是的……” 玄云烬如遭万箭穿心,小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灰瞳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茫然!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模糊而血腥的画面,如同潮水般疯狂涌入脑海!冰冷的铁盒……刺目的光芒……母亲飞溅的鲜血……父亲惊怒痛苦的脸……还有……还有那近在咫尺的、母亲最后看向她的、那充满了痛苦与……不舍的眼神!
“是你!玄云烬!就是你害死了你母亲柳拂萦!” “柳如媚”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带着摧毁一切的恶毒快意,“看看你父亲!为了替你压制灰瞳诅咒,强行逆转本源,承受天道反噬,根基受损!如今为了救你,闯入寂忧谷死地,落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再看看那柄剑!” 她指向玄凛手中光芒黯淡、布满裂痕、悲鸣不止的玄天剑,“玄凛的本命神兵!为了护住你这个害死母亲的灾星,剑魂濒临溃散!即将彻底崩毁!”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双该死的灰瞳!因为你这个生来就不详的孽障!” “柳如媚”的声音尖锐到了极点,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玄云烬的灵魂深处,“玄家因你而蒙羞!你母亲因你而死!你父亲因你重伤垂死!玄天剑因你而碎!你就是一切灾祸的源头!万死难赎其罪的孽种!”
轰隆隆——!!!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最锋利的毒刃!狠狠刺向玄云烬早己千疮百孔的心!将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彻底拼凑成血淋淋的、无法逃避的真相!
母亲……是因为要救她……才去盗取禁物……
母亲……是因为保护她……才被禁制反噬……
母亲……是因为她……才被父亲……误伤致死……
父亲……根基受损……重伤垂死……
玄天剑……为了护她……即将崩碎……
所有的指责!所有的谩骂!所有的“灾星”、“孽种”、“祸害”……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无可辩驳的事实!
“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悔恨、自我厌弃与毁灭倾向的尖啸,猛地从玄云烬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她死死抱住头,指甲深深陷入头皮,仿佛要将那带来一切不幸的灰瞳挖出来!灰败的眼瞳深处,那深沉的灰色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地旋转、咆哮!一股冰冷、死寂、带着万物终结气息的灰败能量,不受控制地、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她小小的身体内彻底爆发出来!将她瞬间吞噬!
噗——!
与此同时,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郁铁锈味的液体,从她灰败的眼角汹涌而出!不是泪!是刺目的、粘稠的——**血泪**!两道猩红的血痕,如同泣血的伤疤,蜿蜒滑过她苍白如纸的脸颊!
心脉寸断!哀恸入骨!悔恨焚心!
“烬儿!!” 玄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看着女儿眼中流下的血泪,感受着她体内那彻底失控、狂暴反噬的灰败能量,他那颗早己被愤怒和痛苦充斥的心脏,仿佛也被那血泪狠狠烫穿!他顾不得身体的崩溃和反噬,一步就要冲向光罩!
“别碰她!” 月无痕清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迫响起!她指尖紫光大盛,那布满裂痕的紫色光罩瞬间光芒暴涨,无数银色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上玄云烬爆发出的灰败能量,强行压制!但灰败能量极其狂暴,反噬之力凶猛无比,光罩剧烈震荡,裂痕飞速扩大!“‘墟’力彻底反噬!心脉己损!此刻外力触碰,只会加速她的崩溃与异化!”
玄凛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混合着自身的暗红血液滴落在地!他看着光罩内被灰败能量包裹、七窍流血、痛苦嘶嚎、濒临自我毁灭边缘的女儿,那双血狱般的瞳孔中,翻涌着足以焚天的怒火,却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深沉的、无力的痛苦与恐惧!他空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此刻却连触碰、拥抱自己濒死的女儿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承受这撕心裂肺的痛苦与自我毁灭!
“柳!如!媚!” 玄凛猛地转头,血瞳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色闪电!他不再废话,手中那柄光芒黯淡、悲鸣不止的玄天剑,感应到主人那毁天灭地的杀意,竟也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刺目血光!剑尖首指那灰瞳邪祟!
“哼!强弩之末!自身难保,还想杀我?!”“柳如媚”灰瞳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疯狂!她周身灰黑气息暴涨,化作无数条狰狞的触手,在身前交织成一面布满痛苦哀嚎面孔的怨毒盾牌!“今日,便让你们父女共赴黄泉,也算全了柳拂萦那蠢女人的心愿!哈哈哈!”
就在玄凛即将不顾一切发动玉石俱焚的绝命一击、而“柳如媚”也蓄势待发之际——
“孽障,尔敢。”
一个清冷、空灵,却蕴含着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威严声音响起。
翎月殿主月无痕,那双深邃如渊的紫眸,此刻星辰流转的速度达到了极致,如同有亿万星璇在其中生灭!她的目光冷冷地钉在气息诡异邪祟的“柳如媚”身上,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对着“柳如媚”的方向,屈指——**一弹**。
咻——!
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洞穿九幽的紫色星芒,自她指尖激射而出!速度超越了空间与思维的界限!
“柳如媚”灰瞳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她身前的怨毒魂盾疯狂涌动,层层叠叠!
然而,无用!
嗤——!
紫色星芒如同烧红的钢针穿透薄纸,毫无阻滞地洞穿了层层怨毒魂盾,精准无比地没入了“柳如媚”的眉心!
“呃——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凄厉到扭曲的惨嚎响彻云霄!“柳如媚”眉心处炸开一团紫黑色的光晕!她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炼炉的蜡像,瞬间开始融化、分解!灰黑的气息被那点紫色星芒蕴含的至净至寒之力疯狂绞杀、湮灭!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不——!吾主……不会……” 惨嚎戛然而止!灰黑的气息连同“柳如媚”的身体,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彻底化为了一缕缕散发着恶臭的青烟,消散得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以及那枚早己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凤血灵佩,“当啷”一声掉落在尘埃里。
威胁解除,但正厅内的气氛并未缓和,反而更加沉重压抑。
月无痕的出手,如同神罚,瞬间净化了邪祟,却也留下了满目疮痍和一个濒临崩溃的灰瞳少女。
玄凛周身那狂暴欲燃的暗红血焰,在“柳如媚”被净化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部分薪柴,猛地摇曳了一下,黯淡到了极点。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晃,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和丝丝灰气的暗红血液!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向前踉跄一步,单膝重重跪倒在地!玄天剑“锵啷”一声拄在地上,才勉强支撑住他没有倒下。强行压制寂忧谷万怨蚀心咒的反噬,又经历情绪的大起大落,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己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但他依旧死死地抬起头,血红的瞳孔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孤注一掷的执拗,穿透那剧烈波动、濒临破碎的紫色光罩,望向月无痕。
光罩内,玄云烬的嘶嚎己经变成了痛苦的呜咽,灰败的能量依旧在她周身翻腾,七窍流血,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心脉寸断的剧痛与滔天的悔恨,正在将她拖入永恒的黑暗。
月无痕覆纱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紫眸中星辰流转的速度却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她看向跪地呕血、气息奄奄却依旧死死望着她的玄凛,又看向光罩内濒死的玄云烬,最后目光扫过他手中那柄悲鸣微弱、剑身裂痕蔓延、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的玄天剑。
短暂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月无痕清冷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墟’力反噬,心脉寸断,神魂崩解在即。玄天剑魂本源重创,濒临溃散。”
>“玄凛,你若信我,便带她与剑,随我回翎月殿。”
>“月魄寒池或可暂封‘墟’力,吊住她心脉一线生机。月华精粹或能温养剑魂,延缓崩解。”
>“这是……唯一的机会。”
翎月殿?月魄寒池?月华精粹?
玄罡、玄幽等玄家长老闻言,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翎月殿主竟肯出手?!金万贯、阴九娘等人眼中更是精光爆射,贪婪与忌惮交织!
玄凛没有说话。他甚至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死死地攥紧了手中那柄布满裂痕、悲鸣不止的玄天剑。染血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拂过冰冷、濒临破碎的剑身。
然后,他艰难地抬起那双燃烧着最后一点血焰、充满了无尽痛苦、悔恨与孤注一掷的决绝的眼眸,深深地、深深地望进了月无痕那双深邃的紫眸之中。
没有言语。但那眼神,己然说明了一切。
烬儿……玄天……交给……你了……
月无痕紫眸微动,不再迟疑。玉手轻挥,一道柔和的紫色光华瞬间笼罩住跪地的玄凛、他手中濒碎的玄天剑,以及那剧烈波动、包裹着玄云烬的紫色光罩。
嗡!
光华一闪而逝。
连同月无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玄家别院这片被血与火浸透、被绝望与悔恨填满的焦土废墟,以及那萦绕不散、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气。死寂,如同巨大的坟墓,笼罩了一切。唯有无声的呜咽与沉重的孽债,在风中呜咽,久久不散。